第108章
  不懂,但是好事,于是她低下头,踉踉跄跄地走了。
  在她走后不久,禁军们齐齐松了口气,还是有人朝赵清仪的背影投去好奇的目光,原来陛下临幸的女子,是宸华县主啊。
  但想到县主的身份,众人不约而同噤声,谁也不敢多嘴。
  林锋面上的冷意淡了些,召集在外围巡逻的禁军,汇聚在偏殿门前恭候圣驾。
  楚元河从睡梦中醒来,一脸餍足,然而一回头,偏殿里空荡荡的,原本枕在他臂弯上的女人不见了。
  他下意识伸手摸着她躺过的位置,那里只剩不堪入目的痕迹,却没有半分温度,显然走了有一会儿。
  楚元河骤然清醒,坐起身才看到枕边的一叠银票。
  他抓起银票怔了许久,气笑了,一百两?
  就一百两,把他打发了?
  ……不对,这是多少银票的问题吗?而是赵清仪她怎么能一声不吭地走了?
  把他当什么了?一味解药?
  用完就扔?!
  一口郁气忽然堵在胸口,气得他头昏脑涨,还是太克制了,才让对方有力气逃脱,早知道……
  罢了,赵清仪已经占了他的身子,是不可能再逃出他手掌心的,他们还有很多互相领教的机会。
  早一日晚一日,又有什么区别。
  楚元河忍下那口气,抓起衣裳慢条斯理地穿上,系腰带时才注意到榻上遗落的凤钗,支离破碎的画面是霎时涌入脑海。
  她的细腰在他掌中摇曳,鬓边的凤钗也随着他的动作努力振翅,却到底不堪承受,从她绸缎般的乌发间滑落……
  黑沉的眉眼总算舒展开来。
  楚元河将凤钗和银票一同揣进怀里,让林锋进来,询问赵清仪的情况。
  林锋进殿后便恭敬垂首,不敢乱瞟,如实回禀动向,“长公主已经派人送县主出宫了。”
  这个时辰,前来赴宴的命妇小姐早已陆续离宫,是张婉琰迟迟等不到赵清仪的人,才央求长公主留心寻找。
  长公主也不傻,估摸着人应该是被自己那满肚子坏水的皇兄哄走了,便派心腹留意,一旦找到赵清仪,就先护送出宫。
  有长公主打掩护,楚元河的心也稍稍安定几分。
  林锋想了想,还是把岐王的事说了一遍,正好楚元河有气没处撒。
  虽然对方此举是为他做了嫁衣,可万一呢,万一他来得不及时,万一让岐王得手……
  岐王还是该死,不提赵清仪,对方胆敢在皇宫里如此放肆行事,也该为此付出代价。
  江南一带乃朝廷赋税重地,是国之命脉,实在不宜成为哪个藩王的封地,岐王却偏偏占着这块地,享了三十几年的荣华富贵,是时候让他吃些苦头,历练历练。
  楚元河当晚便召集内阁,下旨改封,将岐王的封地迁至宁夏贫瘠之地。
  圣旨送到岐王跟前时,他气到火冒三丈,圣旨上明明白白写着,说他正值壮年,适宜镇守边关,勒令他举家搬迁至宁夏,却连半分兵权都不给他。
  这算什么镇守边关?没有兵权,西北真乱起来,要他提着脑袋去冲锋陷阵吗?
  不过是通过这种方式,剥夺他原本富庶优渥的生活,让他去宁夏受苦,往后只能靠着爵位那点俸禄生存,彻底断了他在浙江一带的所有财路。
  岐王咬牙启齿,几个侍奉在侧的姬妾惴惴不安,她们都是京中一些大人送给岐王的玩.物,本以为跟着岐王,将来回到封地可以继续吃香的喝辣的,结果转眼,岐王改封,要去苦寒之地了。
  那她们这些女人……
  对了,女人。
  岐王看着身边的莺莺燕燕,顿时想到花神宴上逃掉的宸华县主。
  从前他们叔侄可从未撕破脸,如今楚元河为一个和离妇,丝毫不顾及叔侄情分,好……他好得很!
  圣旨一经传出,京城再度掀起风浪,太皇太后得知此事,并不在意。
  岐王又不是她亲生的,况且当初这岐王还是先帝最宠爱的皇子,风头一度盖过她的儿子,太皇太后巴不得他赶紧滚远些。
  眼下太皇太后在意的还是自己的嫡亲孙子,不知花神宴上,可有相中哪位世家女,当即召楚元河到寿康宫请安。
  “哀家觉得盈雪这孩子不错,出身高贵,品貌贤良,看着她,就好像看到年轻时的自己。”这话就差没直接表态,让楚元河立王盈雪为后。
  楚元河慵懒倚在一旁,油盐不进道,“皇祖母若是喜欢,朕就让她进寿康宫当个女使,让她留在您老人家身边侍奉。”
  太皇太后一噎,以楚元河这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还别说,真干得出这事。
  若真如此,王盈雪就成了天大的笑话,连带着王家也会颜面扫地。
  她立刻揭过此人,用更柔和的语气问,“那你的意思是,相中了张家嫡女?”
  楚元河沉默,只递给太皇太后一个眼神。
  太皇太后了然,“一个也没看上,那你究竟想娶谁?”
  “皇祖母还是少操心了。”楚元河不喜管束说教,若非敬重太皇太后老人家,他可是要发作的。
  “时辰不早了,孙儿还要批阅奏折,就先回去了。”
  “慢着。”太皇太后凤目凌厉,“别告诉哀家,你看上了宸华县主。”
  被人戳破心事,楚元河也不恼,吊儿郎当的笑,“皇祖母既然知道,还问这么多?”
  “你——”太皇太后气得坐不住了,抖着手指他,“你这实在荒唐!荒唐!”
  “若是叫文武百官知晓你的龌.龊心思,你这皇帝就做到头了!”
  楚元河瞬间收敛笑容,人还立在原地,周身的威压却已倾轧而至。
  太皇太后从气愤中回神,下意识倒退一步,“你要是真喜欢,待后位定下了,再将她纳入……”
  “皇祖母。”
  楚元河语气疏冷,淡淡地打断她,“朕早看这帮所谓的清流不顺眼,整日只知弹劾这个,弹劾那个,不能上阵杀敌,又不能为百姓谋福,若非看他们是朝中元老,又与皇室有亲,朕早就拿他们祭天了。”
  他语速不紧不慢,一如往常的平静,却听得太皇太后脸色煞白。
  与皇室有亲的,除了王家,还能是谁?
  而楚元河当初继位,第一件事便决定收服西北三十六部,朝中大臣当他是少年意气,不知死活,无一人赞成,可结果呢。
  他打下了西北辽阔的疆域,源源不断的物产输送至大梁国土,粮食盐价趋于稳定,百姓安居乐业,唯一受到利益侵害的,便是不能趁机哄抬粮盐的世家大族,断了他们趁乱炒起盐价粮价的敛财之路。
  又因他威名赫赫,四海臣服,至少他在位期间,可保大梁数十年的安定。
  他不再是初登基时,任人摆布的毛头小子。
  “如今的大梁,是朕在马背上真刀真枪杀出来的,可不是靠这帮世家用嘴皮子打下的。”
  所以这帮清流世家有意见又能如何?他要娶谁,他说了算。
  太皇太后内心震撼,在她眼里,楚元河还是十几岁的模样,是需要靠她和世家扶持的小皇帝。
  可转眼间,楚元河又确实变了,不到十年的光景,他的成长远超所有人的预料。
  “可是……”
  太皇太后仍不习惯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她更希望楚元河还是那个敬重她,依赖她的小皇帝,但她想了半天,却发现根本说不出半句反驳之语。
  楚元河最后一丝耐心耗尽,冷声警告,“皇祖母最是看重礼教,要求世间女子遵从闺训,那皇祖母就该知道后宫不得干政的道理。”
  王家势大,只手遮天,甚至想越过他这个皇帝,就是犯了最大的忌讳,早晚要被清算。
  “若皇祖母记不清自己的身份,再与王家有所牵扯,朕不介意送皇祖母重回娘家。”撂下最后一句警告,楚元河拂袖而去。
  太皇太后站在高台之上愣了许久,才发觉双腿麻木,一屁股跌坐回去,好半晌,叹了口气,“哀家老了,没法再替他的父皇母后管教他了。”
  嬷嬷赶紧过去搀扶,宽慰着说儿孙自有儿孙福,“陛下看似行事乖张,不遵礼法,可自陛下登基后,做的桩桩件件皆是利国利民之举,如今不过是想娶个合心意的女子,太皇太后又何必严辞拒绝?”
  主要是,拒绝不同意也没用,在嬷嬷看来,太皇太后确实到了安享晚年的年纪,人也糊涂了。
  这大梁本就是楚家的江山,太皇太后不向着楚家,反而向着王家,成何体统?
  再为一个女子与陛下争执,对陛下的私事指指点点,管东管西,实非明智之举,依她看,太皇太后就该顺着陛下。
  但这话嬷嬷也不敢说,只好提议太皇太后修复祖孙关系,“与其一味阻拦排斥,倒不如替陛下解决麻烦。”
  太皇太后揉着胀痛的额角,静待下文。
  嬷嬷打量她的神色,试探着说,“太皇太后不肯接纳县主,无非是因为县主曾与人有过婚姻,怕陛下娶了她,堵不住悠悠众口,可若这婚事作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