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天刚蒙蒙亮,他就带着自制的鳝鱼笼出了门。
  平安镇外有大片的稻田,灌溉的水渠和附近的河沟正是鳝鱼栖息的好地方。
  赵铮挽起裤腿,赤脚踩入冰凉的泥水中。他仔细寻找着田埂边、水草下那些不易察觉的洞口,那是鳝鱼的巢穴。
  他将鳝鱼笼小心地埋设在洞口附近,用淤泥和水草伪装好,只留下狭窄的入口。
  整个过程赵铮耐心而专注,如同在布置一个精密的陷阱。
  傍晚时分,他带着一身泥水回到客栈,背篓里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打开背篓一看,里面是用湿草覆盖着的、十几条手指粗细、滑腻腻、还在扭动的黄鳝。这次收获颇丰!
  赵铮没有丝毫耽搁,立刻提着还在扑腾的鳝鱼篓子,再次来到黄府后门。
  这一次,他没有直接敲门去找刘管家,而是等在后门附近。
  直到看见刘管家出来,他才提着篓子上前,脸上带着山民特有的淳朴笑容:“刘管家好。”
  刘管家看到是他,眉头下意识地一皱,以为这年轻人还不死心。
  赵铮却在他开口前,将手里的鳝鱼篓子往前一递,篓子里滑腻的鳝鱼还在奋力扭动,带着鲜活的水汽和土腥味。
  “今日去田里抓了些鳝鱼,还算鲜活。小子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点野物,不成敬意,还请管家收下,给您添个菜。”他只字不提这些鳝鱼是送给黄老先生的。
  刘管家看着篓子里那一条条活蹦乱跳、个头均匀的鳝鱼,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这鳝鱼品相确实好,比集市上卖的那些蔫蔫的要鲜活得多。
  他看了看赵铮沾着泥点、带着诚恳笑容的脸,又看了看那篓鲜货,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沉吟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后生有心了。这鳝鱼……确实新鲜。老朽就收下了,但是银钱你必须拿着。”
  说完,他示意身后跟着的小厮接过了篓子,自己则从钱袋里拿出一块碎银递给赵铮。
  “管家客气了,一点心意,不用给钱。”赵铮笑容不变,没有趁机提任何要求,只是恭敬地行了一礼,“小子告退。”说完,干净利落地转身就走。
  刘管家看着赵铮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又低头看了看小厮手里那篓活蹦乱跳的鳝鱼,若有所思。
  这年轻人,倒是有点意思,不纠缠,懂分寸。
  第二天下午,赵铮又来了。
  这次篓子里依旧是十几条活鳝,个头似乎比昨天的还大些。
  他依旧只说是“一点心意”,放下鳝鱼,寒暄两句天气,便主动告辞离开。
  第三天,赵铮同样没有空手。
  他在泥水里泡了大半天,运气极好地摸到了一条罕见的金鳞黄鳝,足有小臂粗细,通体金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当他提着这条罕见的金鳞鳝出现在黄府后门时,连见多识广的刘管家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后生,你这本事不小啊。”刘管家难得地露出了笑容,看着那条在篓子里活力四射的金鳞鳝,“这金鳞鳝,可是稀罕物,滋补效果最是好。”
  赵铮憨厚一笑:“碰巧遇上了。管家喜欢就好。”
  这一次,当赵铮放下鳝鱼准备离开时,刘管家却叫住了他:“后生,留步。”
  赵铮心中一动,面上却依旧平静,转过身恭敬地问:“管家有何吩咐?”
  刘管家上下打量着他,眼神不再是之前的疏离和审视,多了几分探究和考量。
  “连着几日送这活鳝,费心费力,你……就真没别的事?”
  赵铮深吸一口气,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他抬起头,目光坦然而恳切,带着山野之人特有的质朴。
  “不瞒管家,小子确实有事相求。小子带内子求医,实乃无奈。内子身染奇毒,镇上大夫束手无策,唯有听闻黄老先生医术通神,才斗胆前来。不敢奢求老先生立刻问诊,只盼管家能代为通传一声,让老先生知道有我们这么一对走投无路的夫妻在门外苦候。”
  “若老先生肯垂怜,小子夫妻二人感激不尽,愿做牛做马报答!若老先生实在不便,小子……也绝不敢强求,立刻带内子离开,绝不再来打扰!”
  他的话语真挚,姿态放得极低,没有诉苦哀求的凄惨,只有陈述事实的诚恳和最后的决绝。
  既表达了坚定的求医之心,也表明了知进退的态度。
  刘管家看着他清澈而坚定的眼神,听着他条理清晰、不卑不亢的话语,沉默了片刻。
  他活了这么大岁数,看人的眼力还是有的。眼前这个年轻人,眼神干净,行事有章法,懂分寸,知进退,为了妻子甘愿做这些琐碎辛苦之事,这份心性,倒是难得。
  “嗯。”刘管家捋了捋胡须,缓缓道,“你且回去吧,此事,老朽记下了。至于老爷见与不见,非老朽能做主。你且安心等着消息,莫要再日日来送鳝鱼了。”
  虽然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但刘管家这番话,比起之前的直接拒绝,已是天壤之别。
  这意味着他愿意帮忙递话了,这就是巨大的进展!
  赵铮心中狂喜,面上却强自压抑,只是深深一揖,语气带着由衷的感激:“多谢刘管家。小子明白,静候佳音!”
  39
  第39章 转机
  ◎赵铮却不管不顾,抱着她纤细的腰身,在小小的房间里兴奋地转起了圈(入v三更)◎
  平安镇,悦来客栈。
  赵铮满脸喜色冲上楼,轻快的脚步踏在木质楼梯上咚咚作响,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雀跃。
  他猛地推开房门,带起一阵清风。
  房间内,阮玲珑正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把赵铮给她削的桃木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垂落的发梢。
  听到动静,她诧异地抬头。
  只见赵铮站在门口,胸膛因为疾跑而剧烈起伏,脸上却带着连日来从未有过的、如同拨云见日般的灿烂笑容。
  那双深邃的眼眸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熊熊的希望之火。
  “玲珑!”赵铮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他几步跨到阮玲珑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一股热风。
  阮玲珑刚想问“怎么了”,话还没出口,整个人就惊呼一声。赵铮竟直接俯身,伸出有力的双臂,一把将她从椅子上抱了起来。
  “铮哥!”阮玲珑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赵铮抱着她纤细的腰身,在房间里兴奋地转起了圈。他的笑声低沉而畅快,带着一种卸下千钧重担的狂喜,在房间里回荡。
  “成了,玲珑!成了!”他一边转圈,一边低头看着怀中人儿惊讶又泛红的脸颊,说话时语无伦次,“刘管家,他答应了!他答应帮我们递话了。黄老御医,我们有希望了!”
  旋转中,阮玲珑能看到他眼中那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喜悦。
  那是一种仿佛已经看到她体内蛊毒被拔除、健康无忧地站在阳光下的憧憬和狂喜。
  他抱着她转圈的样子,像个终于得到了心爱糖果的孩子,那份沉甸甸的、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担忧和恐惧,此刻都化作了这忘形的宣泄。
  阮玲珑的心被这巨大的喜悦和希望所填满。
  她感受着赵铮坚实臂膀传来的力量和温度,感受着他胸腔里那颗为了她而狂跳的心,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然后将脸埋在他宽阔的肩窝里,任由他抱着自己转了一圈又一圈。
  直到赵铮自己都有些气喘,才慢慢停下来,但依旧紧紧抱着阮玲珑,舍不得放下。
  赵铮额头抵着阮玲珑的额头,呼吸还带着急促的热气。
  “刘管家说他记下了,让我们安心等消息。虽然没说黄老御医一定会见我们,但这已经是天大的进展了。玲珑,我们有希望了!”
  他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扇紧闭的大门为他们打开了一条缝隙。
  ——————
  与此同时,数千里之外的大周朝北境边关。
  狂风凛冽,卷着砂砾抽打在营帐上,发出沉闷的呜咽。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铁锈混合的肃杀气息。
  庆王周衡昌的帅帐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他卸下了沉重的铠甲,只穿着玄色劲装,军医刚为他处理完伤口退下,他的左臂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却隐隐透出血迹。
  周衡昌坐在铺着虎皮的帅椅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面前的桌案上,堆放着军报和军用地图,但此刻,他的目光却死死盯着桌案左上角——那里空空如也。
  已经快一个月了。
  没有一封来自京城的家书。
  也没有影七传回的任何消息。
  这太反常了!
  文静身子不好,但每隔十日,必有家书报平安,哪怕只是寥寥数语。影七更是他留在京城的眼睛和耳朵,从未有过如此长久的失联。
  焦躁如同毒蛇,啃噬着周衡昌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