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话说到这我声音停了会,等她们的心思都被吊到我身上之后,我豁然抬手,桌子顿翻,噼里哐啷一顿响。
  当她们的视线从被掀翻的狼藉再转看向我的时候……
  我人已经跑到了门口,最后转身放着狠话:“那大家迟早得散,然后在京城都吃不上饭!……我说的!”
  吼罢我转身就跑。
  那声:“死兔崽子!站住!!”都来不及落下,我已经逃跳得不见踪影。
  可才出族老院的大门转头却看见熟悉无比的马车前,父亲扶着车辕正咯咯笑的开心。
  “……”
  我觉得有些生气,低声唤了他句:“骗子……”
  那些老家伙们的秉性我可太清楚了,若真是他们下的毒,他们不会是这个样子。
  所以方才在中途我其实就已经意识到自己找错了人开始心虚了……不过倒也不后悔。
  说罢,我继续朝一个方向走。
  父亲边抬手擦拭着眼角笑出的眼泪,拖着厚重的华服跟在我身旁:“什么?”
  我侧眸扫一眼父亲,问道:“我之前问父亲是否找到毒害去尘的凶手时,父亲为何故意避而不答。”
  父亲明明知晓我在那时候那般问他,就是因为心里已经在怀疑族老们了。他却隐晦着不答,故意引导我多思。
  “没查到啊,我怎么答。”父亲语气悠然,随后又感叹着道:“哎呀~那群老家伙,活这么久终于等到一个人来治她们了呢~”
  “你还是父亲吗?竟忽悠着我去顶撞族老……”
  边说着,我边佯装不耐地皱眉转头去看父亲,竟发现父亲正好心情地在轻哼着歌。
  他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在热闹的街市上漫步了。
  父亲跟着我的步子走,华服的衣摆被沾污了也没在意,而是时不时微侧目打量着街上的新鲜物什。
  好像……这还是第一次,如此和父亲悠闲地并肩而行,也很久没看见父亲这般尽情的笑意了。
  搜刮了下脑海里的父亲的印象,尽都是表情淡到仿佛不在意生死一般,笑也浅笑,怒也是薄怒,惊讶也就微微挑眉……除非是在我还小时,被谁激发了那种对母亲的不甘之情才会歇斯底里。
  “父亲……”我突然开口:“要不别再爱母亲了,重新找个女——”
  “好啊……”父亲很轻松的就应下。
  我微微挑眉,就听他下一句又道:“到那时,我一定会让她楚珩先彻底绝后,以证决心。”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刻意地斜盯着我,冷嗖嗖的,还危险地眯了眯。
  “……切,妻夫恩仇,拿我开刀?这算什么?”我评价道:“两口子都是疯的。”
  父亲又笑了:“玩笑罢了。”
  “不好笑。”我说罢,然后又问:“所以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族老说从来没有人敢和她那般说话,那证明当年母亲并没有如父亲之前说的那般跑去威胁她们,但在忠叔那我却是听说过因为父亲也被下毒的事,与族老院闹过一次。
  “让我想想。”父亲长睫微垂:“当年啊……我母亲可是户部侍郎。那时候你娘偷偷养兵欠了许多钱,她当然得捧着我。可是若就因此而指望她跑去威胁刚给我下毒未遂的族老,那也不能。所以其实是我自己拉着她跑到族老院,极尽我听过的所有贬低人的词臭骂了族老一顿。不过她负手站在那儿不说话,就远远看着我笑,就算是撑腰了。然而几天后,你娘偷养的精兵被釜底抽薪不说,转头还被送去边关体验了半年的生与死交织的生活……从那次回来后,她整个人又变阴了许多。”
  “’阴‘不是夸赞人的字。”我提醒道。
  “为父知道,但就是’阴‘。行事也阴,说话也更少说真话了,五句里面得有四句是假的。”父亲说到这停下了步子:”华月这是要去哪?……为父走累了。”
  一经提醒,我反应过来。
  招呼着车夫从车队中牵出一批马来,转头对父亲问道:“父亲要不然和孩儿一起去一趟御史府吗?”
  “我就免了……你欺负她儿子,我去得看她脸色。”父亲上了车,就留下一句:“华月,去尘带不回便算了罢?去云州娶下那左氏,对你而言最有助益。”
  但其实我去本也不是企图将去尘带回,我只不过是单纯想去看一眼他罢了,至少在走之前。
  而到了门口,正好和温道言撞个满怀。
  我正在温府家仆的牵引下翻身下马。
  她正在一众人和温父的拥护下,整理着衣袍准备出门。
  “御史大人这是准备去哪呀?”我笑盈盈地对去尘的母父微微颔首行礼,再抬头时就看见她们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垮了下来……
  拜托,我以前可是走到哪都很受欢迎的主。
  第206章
  见到我,温父的手下意识就紧握住了温道言的袖子,轻拢着眉。
  就好像在看什么坏人一样。
  我:“……”
  我将视线移向温道言,扬起一个灿烂的笑:“我来是为了——”
  “去尘不在。”
  温道言冷言将我的话打断。
  “诶?”
  我眨了眨眼,继续笑,转换着身份:“那没事……小官云州刺史特来拜见御史大——”
  却又被打断道:“有心了,但不凑巧,我正要出门,下次再来罢。”
  温道言站在府门口台阶之上,我在府外台阶下。
  我微仰头盯着她那双去尘与她有些相似的眸子,她亦垂眸看着我这张与她此生的宿敌楚珩无比相象着的脸。
  两人之间沉默片刻之后。
  我晓得愈发灿烂无害,眼眸都弯:“那没事,我找……”边说着我边将视线缓缓移向温父,指向性明显。
  果然,不等我说完,温道言骤然脸色一变,直接就侧身将正门的位置给让了出来,并向我做了个请的手势:“进来吧,刚好我与华月也有话要说。”
  在走进温府大门的这刻,我边四处张望着府内的景观,边不禁在心中感慨着,自己娶到去尘,居然这才是第三次进来这温府。
  提亲一次,娶亲一次,而这次竟可能是来与去尘道别的……
  其实想想,两人之间又何需那般大的气性,明明或许抱着他哄哄就过去的事。
  但很可惜,我最后只被请进了这座恨不得将“雅”、“礼”二字入木三分的体现出来的宅院前堂中。
  去后院的门我甚至都没能辩出在哪个方向时,我人已经在前堂的椅子上坐下,与温道言大眼瞪着小眼。
  “华月即将启程云州,一应准备可有做好?”
  温道言与我扯着闲话。
  “第一次上任,无甚经验,敢问需要准备哪些?”
  我轻抿一口还热着的茶,视线当着温道言的面仍是不死心地往外飘去。
  温道言无声笑了一下:“盘缠,文书,衣物,仆从。”
  闻言,我当即摇头:“仆从可以现买,应将仆从换成夫人,毕竟明媒正娶的正夫人只有一个……说来,其实我此次来也是准备和夫人商量这事而来的,请问去尘在哪呢?我去找他。”
  “去尘身体已成这般,微弱到需靠汤药维系。世女又何必非强迫他与你一同涉这险?”温道言面色明显不愉。
  “险?什么险?”我佯作惊讶:“莫非御史大人这是预想到小官在去云州的路上会有意外的危险,特以此在提醒小官?”
  温道言纠正道:“此去遥远,长途跋涉,对此时的去尘来说就是险。”
  “……御史原是担心此事。”我身子往后,倚靠在椅背上,再一次提出想要与去尘见面的想法:“那还请安心,我本意便是想等去尘身子恢复安康之后,再接去云州。但其中涉及诸多细节需要商议,所以……能否让我与去尘见一面呢?”
  说到这,温道言很是无奈般地叹一口气,看我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种非常浮于表面的祥和感:“华月啊,你还年轻,有着大好的前途。而去尘既已身负难以医好的重疾,我想……我儿确也不好再占着你身旁的这个正夫之位了。俗话说,娶夫娶贤,而若不能为妻主延绵女嗣者,何来颜面面对华月的列祖列宗。且我还听说去尘在楚府的这段时间,有几次三番的与华月你大声争执冲突,固执顽抗且不听劝,为你惹下了许多的烦心事。这一些确实是我教养不周,让你受累了,如此说来,去尘实在难以担起华月正夫的重担。可说到底,一日同舟,便是有一日的缘分,还请华月能够宽宏体谅去尘虽年轻不懂事故,却待华月有着一片赤心。所以……能否请华月对我儿递一纸和离书呢?”
  和离书和休书这中间对男子来说,可是相差甚远。
  而温道言这滴水不漏的一番话,看样子就算我今天不来这,在我去云州之前,她也会主动去楚府,要我与去尘和离。
  闻言我沉默了会,像是将这些话听进去了般垂睫思考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