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那能否请世女给我们赐名?”哥哥用一种虔诚的眼神望我。
  好像是有这么个规矩,落了风尘的男子名字要重新取的,要么他们自己取,被养下了的,当然就恩主取。
  我略一拢眉,觉麻烦,想也没想地道:“就取你们原来的名字罢。”
  就像是原本心中所预设的答案没从我口中说出,哥哥神情微怔地看我。
  “那我们可以跟着世女姓楚吗?”弟弟嘴角藏不住狡猾地笑嘻嘻问我道。
  他们现在这样的身份,若能傍上我,按理来说此生无忧。
  我看着弟弟沉默了会,允许了他的小心思,轻点了下头:“随你们。”
  说罢我转身就真走了,身后我都分不清是哥哥还是弟弟的声音似乎还追出来问了一句:“世女之后可是要去云州?”
  从青芜楼出来回去洗澡换了身衣服就直奔大族老的宅子。
  我大摇大摆直接跨进宅门。
  往那里虎虎一站,高昂着下巴抬眼一瞧。
  哟!运气还不错,那几个能主事的族老今天都在这里,此刻正围坐圆桌,像是前一刻还在商议着什么。
  第205章
  我从未主动来过这。
  且此前来这大多是母亲有事求她们帮助的时候,就带着我来,而父亲不来。
  所以,当我进入她们视野中的时候,包括大族长,她们都下意识侧头、侧身子地去看我的身后门口,看还有没有另一道身影。
  我的单独出现显然让她们意外。
  见只有我一人,这群老狐狸对了个视线,心里似乎便有了定论。
  “华月也是长大了,知道来看我们这些老人家了,来,坐我身边来。”一道苍老缓慢的声音响起。
  说罢大族老又对一旁吩咐道:”来人,上那道我们世女最爱吃的荷花酥。”
  就是这么个流程,以前母亲带我来,也是先演译温馨的家常戏,假装什么也不知,只等母亲自己开口主动说出自己遇到的难题,寻求她们的帮助。
  族长和历代家主们都是这样的关系,家主厌烦族长们的自作主张和束缚,但却在遇到实在难克服的难关的时候,总会来这。
  而族老消息灵通,我想,我要去云州的事、以及此前的我不想去云州的态度,她们心里肯定早就明了。
  她必然以为,我是为这个事而来的。
  可凳子都摆好了,我却不动,就站在那儿直视着大族老。
  大族老便问道:“华月可是心情不好?和珩儿起什么争执了?珩儿那孩子这些年来过得似乎太过顺心了,难免行事偏执己见。华月别怕,若是你母亲对你有何压制,尽管来和我们说。”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嘴角扬着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笑意。
  我的视线在那一张张布满岁月划痕褶子的脸上扫过。
  想了想,依言走了过去却还是没坐下,就垂眸盯着那盛荷花酥的盘子上的纹路,心中在默数……十、九……
  见我如此,老家伙们挑了个眉,似乎以为我这是初次想请求她们的帮助却难以开口。
  她们相互比了个眼色后,其中一个引导着说道:“云州那地方可是苦寒啊,苦寒之地出刁民,我们华月金尊玉贵可不能去那种穷恶地方。”
  她们与我说话时,声音总爱夹起,带着一种莫名其妙宠溺的味道。
  八……七……
  另一个立即接话:“是啊,珩儿但凡与我们商量一句,我们都不会让事情至此。哪有让自己女儿往外走去做一介小小刺史的。”
  “不过华月打小就性子强,或许华月自己也会想去体验体验那种人间苦疾呢?是不是呀,小华月?”
  我转眸看向那说反话激我,以为我会立即反驳并求她们护下让我留在京城的老太——六、五……
  看样子母亲还真是什么事都没再让这群老家伙知晓。
  我的不说话,她们安静了片刻,视线暗暗窥向大族老。
  大族老却用一种欣赏的眼神看我:“华月真是好孩子,现在终于沉得住气了,云州之事暂且不说,话说你娶的那个夫人听说不能孕了?”
  我:“……”
  说着她呵呵笑着:“这刚好,这就是温道言不管好她自己儿子非要占着华月主夫位置的报应。左家主回去之后我拉下了自己这张老脸给对方去了好几封信,对面才终于有了回音,勉强答应了下次再不远万里来京城与我相聚之约……而在这之前,华月可得尽快甩掉这破包袱才是。”
  “你和你娘都是可怜的孩子,看着倔,耳根子一软心也跟着犯软,就容易被缠。而你父亲又没用,教养都——”
  “砰——!”
  还倒数你爹的数!
  盛了荷花酥的碟子飞过圆桌,越过两个族老之间,从耳边蹭过,摔碎地上,饼渣和瓷碎片一起在地上炸开花。
  这一刻,大堂终于静了。
  几双睁眼就算计闭眼就有生命流逝在暗处的浑浊老眸在反应了半息之后皆转而看向在场最稚嫩的那个脸庞。
  气氛一度沉寂下来。
  其中那个离碎瓷最近的族老更是豁然站起,视线凛凛就压向我。
  她站起,我却坐了下来,声音淡然:“有毒,我不敢吃。”
  “竖子好生说话!”站起的族老眉头骤拧:“你那爹果然没教你!我们给你的东西何来毒?哪来毒?”
  “你坐下!华月还小!别吓到她。”
  果然也如我预想那样,总有人会出来维护。
  毕竟小时候在宫内与嘉礼共谋杀了人,母亲觉得皇族人难缠,就是把我丢给族老们硬保下来的。
  但一是一,二是二,在她们眼里,我杀个人和与她们翻脸,不是一个量级。后者显然更能刺激她们。
  我昂起下巴:“我说酥饼有毒,怕毒死各位族老,族老不信?”
  “华月怎胡言乱语,当这是哪?怎可能有毒?”站起的族老压制住了瞬起的脾气,言语间似乎缓和了些。
  “我住的丞相府都有毒,还毒了我的夫人,那这里就一定也有毒,所以我担心各位族老的安危,特来提醒。”
  其他族老:“什么叫这里就一定有毒……”
  大族老:“华月何意?”
  “我的意思是,能敢给家主主夫人下毒干涉家事的族老,我不需要,你们不如都散了罢?也不用每日一把年纪了坐在这商议着怎么给我择夫怎么给我铺路了,一天天的尽出些烦人可恼的馊主意。”
  “什么?”族老:“她方才说什么?”
  顿时,几个族老都开始按耐不住。
  “小华月说温夫人的毒是我们下的,在冲我们发脾气呢!还不看出来?”
  “你下了?”
  “我哪下了?!”
  “那谁下的?”
  “你下的!华月结亲那天就属你最气。还说什么与华月成亲的人许氏都行,就不能是最端着的最和珩儿对着干的那个温氏。且连宴都不去,说要给温氏一个下马威,让她们知好歹!”其中一个族老站起抬手直指对面的一个稍年轻些的族老。
  她们乱作一团,甚至开始互相质问,拍桌。
  “呸!肯定是你,当初华月父亲不就是你下的,要不是——”
  “多少年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我们现在要就事论事!”
  “我早说了,华月成亲那日既然都已经布下伏兵,就该下狠手直接将那温去尘抹杀在那天!”
  其中一个摊手道:“那不是没杀成吗?当日出现两抬花轿,我都不知道里面坐着的是谁。好不容易找到,那温道言派人把她儿子的花轿里三层外三层包得死死的,后来发现珩儿的人也布置在周围,我以为她有办法阻止这场闹剧,才按兵不动的。”
  “现在好了,华月果然被那姓温的蒙蔽双眼,都跑来和我们闹了!我看这就是温氏的奸计,温氏想挑拨我们,他该不会是自己给自己下的毒!”
  “对,这一定是计!”
  我对此感到厌烦,开口道:“我说……”
  然,她们吵得认真,没人理我。
  “我说——”我提高了些声音。
  她们几个老家伙开始摔拐杖地对骂。
  我眼眸眯了眯,双手抓住了桌沿。
  然下一秒。
  齐刷刷地,她们的手也都摁在了桌上,扼杀了我掀桌的可能。
  但好在安静了,能听我说话了。
  于是我转而两手撑在桌上:“从小就看你们演戏,现在我看腻了,没这个闲心看了,来来去去就这几出……我夫人的毒既不是你们下的,那你们就给我将那人找出来……族老院,不为我服务不守护好我的家人为我分忧的话,那这族老院我迟早给解散了。对对对,你们是在支撑我和母亲,但也分清楚,到底谁是谁的天。”
  大族老声音依然沉静:“华月,你母亲都从未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你可知道?”
  “呵!”我站起了身:“一代有一代的方法,我既然已经决定去云州了,那京城的规矩我就不守了,京城若还有个温去尘和我的父亲好好生活在这里,我或许就还回来。若他们没被保护好,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