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至于应景……我牵着有些不敢再抗拒我了的嘉礼进到隔壁的另一间厢房里,关门前。
  我看见他仍并靠在廊柱上,面无表情地侧目看向我这个方向,见我也看向了他,便缓慢将视线平移开,将一只手伸出了廊檐外,显得无聊却明显心不在焉地接着雨水……
  将门关上。
  “对不起嘉礼……”
  我边说着,边想将嘉礼拉到厢房内的床边坐下。
  接下来我所说的每句话都必须精准有力的安抚到嘉礼,原因无他——我赶时间。
  当然,也不全然因此,还有就是……
  我转身看向仍执拗站在房内门口,眼神慌乱望着我的嘉礼说道:“我做了一个决定,就在刚才。”
  说罢,我自顾自在床沿坐下,轻轻拍了拍自己身侧的空位,温声道:“过来坐着说罢,嘉礼你好像累了,你——”
  然话音还没落,就被抢去了话势。
  “我错了!”
  像是想要阻止我接下来可能一旦说出口,就不会收回的某种决绝的话。
  嘉礼本能地将这三个字脱口而出,并下意识朝我的方向走近几步。
  可当这三个字真正出口,又仿佛将他自己心里所有囤积的委屈给唤醒。
  他视线在我脸上来回扫着,仿佛陌生、仿佛惧怕,他又将那几步撤回,回到了门口。
  那么高高瘦瘦的他,就缩在那其实没落锁的门边,给人一种进出不得的挣扎痛苦感。
  最后他只能望着我,眼神似求助又似怨恨。
  我眼神短暂从嘉礼身上移开,缓了会,才又移回。
  语气平和却坚定地说道:“八抬大轿,凤冠霞帔,满城红妆,织金毯从楚府铺到琼阳殿,黄金数百箱,奴仆上千人,珠玉宝石织锦各二十箱……”
  我慢慢数着……
  听到这些的嘉礼浑身那止不住的颤抖逐渐平息,眼睛睁大,连呼吸都不自觉变轻。
  “我记得的,嘉礼小时候说的这些……那张字据呢?”我边说着边因嘉礼慢慢地向我走近而视线也不得不愈来愈抬高,继续说道:“就是那年你在得知我已经学会写许多字之后,就要我立下以后娶你所必需准备好的聘礼的那张字据呢?”
  嘉礼已经走到我的跟前,我仍是没动,只是朝他伸出手,轻笑着道:“若那字据拿不出来,这样为难人的聘礼,我可要对半砍的。”
  “你……”嘉礼视线从我手上往上移地看向我的眼睛:“你又要骗我?……你做不到。”
  我没像以前那样立即反驳或表述自己的为难和尽力,而是道:“是有点难度,那些聘礼我刚才在心中算了好久,不去求父亲支持的话,我根本拿不出,现在可以做到的只有八抬大轿、凤冠霞帔和……”
  我手骤然地朝前,就握住了嘉礼迟迟不肯放进我掌心的手,顺势一把将他拉进怀中紧拥着:“……和娶嘉礼为夫。”
  嘉礼被拉坐在地上我腿间,听到这一句,立即挣扎仰头看我。
  “至于淮北王那边,我会择个时间……不如就等这雨停罢?我登门去与她商量,商量与你合离之事,你俩本就相互并无感情,相互利用而已,她想要什么,我补偿给她,这很好解决的。”
  是的,这很好解决,关键就是在应景……
  在我说这些话的期间,嘉礼本都因应景的出现而强行止住的泪水又重新淌出。
  他缓缓跪直,一只手撑在我腿上,探着身子伸出另一只手诚惶诚恐地用轻轻点了点我的脸颊,像是在确认这是否是梦。
  我捉住了这只手,一口气将自己暂时能想到的计划如实说完:“我在京城离这楚府不算远的地方有座老宅,嘉礼若不想再被天天称作淮北王夫人,不想与她人虚与委蛇,那就先住去那,等淮北王那边的事情处理好,我就进宫请旨再娶你进门。”
  嘉礼被我抓了一只手,另一只手便不断地擦着自己脸上越来越汹涌的眼泪,那些眼泪模糊了他想看清此刻他面前的这个我。
  可眼泪越擦越多,他终于放弃。
  一扑地将头埋进我脖颈间放声哭着。
  我轻拍着他的背,一声一声的哄,又将他的所有预期都尽量拉低地道:“好嘉礼别哭了……我方才说的这些,我答应你的我都尽量去做,但你要清楚,进门……我的意思是楚府你也来过几次了,也就这样……且就算是以后我新宅建立了……”
  我有些说不出口,担心嘉礼情绪反扑,斟酌着用词:“其实位置什么的,那都只是个虚名,意思是说……”
  “侧夫。”
  嘉礼的声音轻轻。
  “……哈?!”因着嘉礼平时的性子,这两个字突然被戳中心事的从他嘴里说出,让我下意识又想掩盖:“也,也不是,就是……”
  “我……呜呜呜,愿,意……呜。”
  “什么?”
  我一愣,将嘉礼从自己怀中扒拉出来,低头看着他的脸又问:“你刚才说什么?”
  他抬起那双哭红了的泪眼:“我愿意做你的侧夫,我离不开你,我不能离开你,我爱……嗯。”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
  嘉礼鲜红的嘴唇被突然吻住,温柔而连绵,嘴唇都被反复碾磨变得更红,然后再从嘴角一路至脖颈。
  他仰着头被我引着躺在了床上,我撑着一只手将他身上那些方才未被殃及扯落的饰佩取下放到一旁后,就又迫不及待一般俯身下去埋在他发间轻啄着他的耳垂。
  嘉礼被逗得一颤一颤的躲,可手却已经悄悄摸到了我腰带的结扣处,轻勾……
  却被我及时地抓住了手。
  我喘着粗气地头抵在他肩上歇息了会,才将头抬起,声音带了点哑:“好了……我现在必须去前院一趟,你也知道的,你那三皇姐可不好惹。嘉礼你在这好好睡一觉,可别再乱想费神了,休息够了可以在这等我,也可以先回去。待我遣人将那宅子收拾干净,你再搬过去。”
  嘉礼望着我点头,但还是缠在我脖子上的手舍不得松开,纠缠了会,可能也是真累了,竟勾着我的脖子睡了过去。
  我拇指抚过他还湿润着的眼睫,被沾湿的指腹被我摁进另一只手掌心中慢慢打着圈。
  在我伸手将门打开的刹那,在抬眸的瞬间……我方才还满目的柔情瞬间被无边冷静所替代。
  门外仍下着大雨,雨声很大,雨势很急,天幕将黑。
  我视线直接看向应景先前所站着的地方。
  他果然还在那微抬着头看着廊外的雨势。
  许是听见开门声,他望了过来,隔着不远的距离与我对视片刻。
  他像是猜到什么,竟转身就往前庭走。
  我又开始追,追了嘉礼追应景。
  好在应景走路的习惯比嘉礼慢下许多,轻松就能与他并肩而行。
  我背着手边跟随在他身侧像一条他甩不开的蓝尾,边歪头对他喊道:“师长……”
  “大雨将你的衣袍都落湿了,师长为何不避?”我打量着他的秀气儒雅的眉眼:“师长难道是在等我?”
  闻言,应景却只是侧目扫我一眼,很快就收回视线继续看前。
  他的不理会丝毫没能影响我。
  我继续道:“八抬大轿,凤冠霞帔,京城宅院一座,黄金珠宝礼服配饰各数箱……还有——”
  听到这些,应景终于没忍住的止了步子:“华月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我多走了几步,才晃悠悠停步在他身前挡着,仰头嘴角勾起一个笑:“这些我方才都答应嘉礼了。”
  “所以。华月和我说这些做什么?”应景又重复一遍,声音沉了些许。
  我佯装苦恼,认真的分析着道:“那些聘礼金器的都还好说,主要是那宅院和淮北王那边……”
  我故意拖长了话音,瞄一眼应景那一幅其实早猜到我要说什么了的眯着眼看我演的神情后,话音一转地道:“淮北王和嘉礼之间到底本就是因师长撮合而成的,且师长如此威名又与她相熟好说话一些不是吗?而且据我所知,师长在京城中专门有一座古宅用于放置藏书,从未住人,不知可否……”
  这由他系上的铃就该由他来解。
  “呵……”应景被气笑出声:“华月你这是确定要娶嘉礼?甚至要我来出聘并安排好这一切?”
  他不高兴了,说话都清凛了许多:“我凭什么要帮华月做这些事呢?其实君嘉礼那蠢货你又何必理会他,让他就那般跑出这楚府不是正合了华月的意吗?”
  “我的意?”我收起了笑。
  “我初次见你时,你那时候可是巴不得将嘉礼当包袱甩。怎么?现在反而这般的模样,莫不是偶然的记起了那从小青梅竹马的情意了?”
  应景朝近一步地靠近我,垂眸凝视我的眼睛,讥问道:“谁能想楚氏竟出了个滥情种,丞相对此事知晓吗?”
  他垂眸,我便仰头坦然迎着他的视线,还将脑袋侧了侧,模仿着他的语气反问道:“可到底是合了我的意,还是师长的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