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这我不否认。
  “可是嘉礼,每个人都会变的。就像你殿宇里的那棵奇树,它若不随四季变化开出不同颜色的花,你就会把它挖走,随它枯烂不是吗?我需要在我的环境中变化,所以你也该变一变了的嘉礼……”
  然,我如此悲哀现实的说法,嘉礼显然不能接受,且也会错了意,以为我是在劝他体面,别再执着于我。
  他望着我开始不断轻轻摇头,像是要我不要说了,又像是下意识想要否定我所正在说的话。
  望着这般模样的嘉礼,我再忍不下心。
  罢了罢了……他就是该被惯着的人。带刺的花朵本也无需长成大树。
  于是我话音顿了顿,连忙又改口,下意识带了哄的心思组织着语言道:“我的意思是……意思是,额……可我的嘉礼是无需改变的,你等我……对!你就等着我就好……”
  我努力憋出话语,可紧要关头,心绪太乱,平时信手捏来的花言巧语,现在竟连一句完整的都说不出来,我眨了眨眼睛,越说不出越心中着急,声音也越来越小,“……好不好?我来改变,你再等一等我……嘉礼?”
  明明是发自内心的话,可当完全说出来之后,自己都愣了瞬——这种话我似乎对他说了太多。
  此时再出口后连我自己的眼睛好像都因心虚而不禁闪烁着。
  且当看清眼前嘉礼听过这句话之后的模样。
  我就知道。
  果然糟了……
  嘉礼神情更无措,些许踉跄地后退,本该泪如珍珠般珍贵的四皇子的眼泪此刻如涌泉般簌簌落下。
  他后退着踩住自己的华服尾摆差点颠倒,然后扶着廊柱又想转身远离我的逃避。
  我顿时心慌,紧攥住他袖子却被反手挣开,以至于我身子也跟着未能站稳地后退几步,然后撞上一个胸膛。
  被“撞”的人很自然地抬手从后握住了我两肩,闷哼出声。
  这乍一看像是在帮我稳住身形,但其实,是他压住我两肩还往他怀中带了带,不然我自己本都已站稳,且都“撞”不到他身上去……
  我视线往后一扫。
  竟是应景……他是什么时候跟过来的?不应该也在与君昭愿周旋吗。
  而当嘉礼惊愕回头,伸手下意识本想扶我,却捞了个空又抬眸看清我身后的应景以及应景和我过近的距离之后。
  他拧紧了眉,吸了吸鼻子,即使满脸挂泪却还是作出了凶狠状,声音冷沉:“放开她。”
  当有了彼此之外的人出现在嘉礼的视野中后。
  他将方才那样溃散不堪的情绪强压下,发抖着的手垂在两侧掩进袖里,直勾勾盯着应景:“应景,你最近好像很闲?”
  应景抬睫,视线从嘉礼脸上一路下移,垂眸看我。
  没说话也没放开,但看他那样,就明显一幅在斟酌着什么坏主意一般。
  “前面怎样了?”
  我立即出声问他道。
  想把他支开。
  嘉礼现在情绪不稳定,我不想再有什么意外去刺激他。
  “哦?”应景先是应了一声无关紧要的单音,却像是一眼看透我心中所想。
  他又掀眸将嘉礼上下打量了一眼,才慢悠悠选择了我向他问出的问题答道:“不知啊,要不……我帮你看着他,你去前面看看你的夫人和那位有望成为下一代国主的煞神之间是怎么回事?……不然一幅心神不宁的模样,是哄不好人的,华月。”
  我:“……”
  应景口中的这个“他”当然指嘉礼,而“煞神”就是那手段向来果断硬狠决的三皇女。
  他这一句话戳中了我的心事,又拿我心事去戳嘉礼的痛处。
  且以前他和嘉礼走得近,总在嘉礼面前会装作和我不熟。
  而此刻,他这样一句话反倒显得和我更熟了一般。
  这般变化明显是故意引导着嘉礼多想……
  闻言,我立即用一种冷肃且带有警示意味的眼神,朝应景扫去一眼。
  我与应景,明面我和他学生、师长的互称。
  往暗一层,又以他是我的谋士为遮羞布,要他甘愿为我做事。
  但若说起其它的情感……我甚至没往深处想过。
  只不过因应景高傲的性子,所以我总在言语间让着他。
  且应景又怎会看不清这一点。
  所以我与他说白了,就是一种由最低级欲望而达成的一种几近于互换所需,两人都想尽多的从对方身上汲取出自己的所需的关系。
  是共盟,却也是相互较量着的对手一般。
  相互之间都在踩在对方的底线上,你退我就进的争夺关系。
  都隐隐妄图能完全把持对方。
  第190章
  应景迎着我的视线眼眸微眯,在试探到了我的某种底线确定我不愿再退一步后。
  他似乎不太高兴,又转眸扫一眼一旁正凛着双眸幽幽看他的嘉礼,手指微微动了动,思索片刻,将手从我肩上拿开。
  他退了几步边整理着微歪的批帛,转了个身倚靠到廊柱上,静静看着我死死攥住嘉礼,嘉礼将那只手挣脱了,又被我抓住另一只手,两只手都背去了身后却又被我薅住袖子的不让走。
  看了一会儿,应景将视线别开。
  他忽然觉得好生无趣,转头看向廊檐外砸地上作响的倾盆雨,还是开口道:“大堂内那两人一直在兜圈子相互打哑谜,周围但凡有一个昭愿忌惮的人在场,她是不会说漏任何一个对她人有利的字眼的。”
  他此刻声音比之平时显得懒散许多,散到更接近于一种不耐的情绪,继续道:“且她本也是个时常恶趣味的人。她所做的事情,不到最后一刻,千万别妄下定论,否则就是自缚双目……”
  “好,”我道。
  听见楚华月立即应下,应景再开口说话时,语气的微微上扬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且先等等罢,期待一下你那能干的夫人能否给你带点什么消息回来……且现在乱着的不止是楚、温这些世家,宫内皇女们为争夺储位,更是你死我活,所以你之前所做的那点动作其实——”
  “好好好……”我语气里充满无奈和妥协。
  “……?”
  应景终于察觉不对,将头转回,就看见我和嘉礼仍在“互搏”。
  我将嘉礼推到廊侧厢房的墙上,摁住他的肩:“好好好,我离你一臂的距离,这样你就闻不到我身上的味道了,这样……你就可以好好听我说了吗?”
  应景的到来明显让嘉礼精神更紧绷了,但强撑着面上的镇定。
  “我……”我才开口说出一个字,就发现嘉礼此刻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地听我说话,总下意识用一种防备的视线往我身后的应景看去。
  我也转头往后看,就直接撞进应景那双也忽而带了股情绪、正眯着眼睛直勾勾看我的褐色眼眸中。
  没了办法。
  “跟我进来。”边说着我边将一旁的厢房门推开,强拉着嘉礼就要进去。
  嘉礼现在需要一个单独的地方冷静,且我有话对他说。
  可门才推开一道不算宽的缝,在我下意识转头通过这道缝看进房里的刹那……
  “砰!”的一声。
  房门又被我骤然关上。
  意外的巨响,将嘉礼吓得浑身一抖,连挣扎的动作也忘记,立即侧头来确认我脸上的表情。
  而应景似有所觉,视线从我身上移向房门……
  而房间内为躲避带着楚府内院仆从围捕、才从另一边窗户翻进这个房间里的许步歌望着打开又被马上关上的门愣住。
  方才因与楚华月的短暂对视而瞬间亮起的眼眸又重新归为黯淡。
  他站在原地抿着唇反应了几秒,还是走向门口,伸手想将门打开,却在指尖将要触碰到门时,整个门又轻震了瞬。
  心里仿佛空了几秒,他试探着用手指手勾着门栓,非常小力地拉了拉门……
  果然,门已经被她从外用手抵住了——她,似乎并不想见自己……
  在嘉礼和应景的注视下,我撑在房门上的手根本就不敢松开半分。
  虽然我也知道,若步歌强行想要从里出来,我这么个动作是拦不住的……也果然,下一刻就感觉到了手掌撑着的门有另一股微小的力气在与我抗衡。
  一颗心脏立即被提起。
  就在脑花也被自己扭成麻花也未能想到什么应对之法的情况下;
  就在身旁嘉礼已经没再试图挣脱我,而只是用一种甚至小心的声音对我说出:“生气了?我……只是要走而已。”时;
  我的手比脑子先一步的做出了行动。
  抬起又猛地朝门一拍,掌心被震得发麻,而拍门发出的巨响比方才更甚。
  嘉礼立即下意识后退一步,似乎以为我终于在这一天要对他发脾气时。
  不待余音落下,我刻意提高的声音又响起:“我有话要和你说,在房间里说!”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脸是朝着嘉礼的,可心里却在祈祷着里面的许步歌能听进去,老实待在房里不动,只等我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