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他一定是想骗自己转身!
  这是许步歌心中闪出的第一个念头。
  可……
  许步歌还是脚步一顿。
  可万一……
  万一楚华月方才听到了自己呼唤她的那一声,其实没走的话,是不是会越过人群来找他?
  带着这种惶惶的期待,许步歌往后看去……
  然而,确实有一人在向他而来。
  是许行舟。
  只见许行舟正一手将人群拨开,另一只手轻易地就拦住了一个想揽他腰的醉酒女子。他像是对此见怪不怪,面色不改地向许步歌靠近。
  当许行舟抬起的视线和正在后撤着步子的许步歌对上的刹那。
  许步歌立即转身就跑,许行舟也立即再追。
  他不要回去,他还不想跟着许行舟回去,他想去见她,告诉她自己的决定。
  许步歌高束的黑发扬起,越过几个人,往暗巷里跑,在路过正站在马车旁边,等马夫将轿凳摆放好的应景时。
  两人视线相擦的下一瞬,应景被许步歌故意地撞得整个身体晃倒在巷子的土墙上,又差点回落摔倒坠地,整个人像是风中摇摆欲摧的蕙兰花。
  好在被紧追在后的许行舟扶住。
  “抱歉……上师府的师长。”
  似乎在武人的眼中,对待文人都下意识要怜惜许多。
  许行舟此时就是这样。他轻托着应景的手,另一只手本下意识想扶住应景的腰,却顿了顿,又拿开,有些局促地垂在身侧,声音也放低:“步歌他……”许行舟斟酌着用词,解释道,“他是心情不好,在闹脾气,师长莫见怪。”
  说罢,许行舟鼻尖嗅着应景身上淡雅的熏香,脑海中却想着的是,世女的夫人名冠京城,因也是像师长这样手指柔软,连发丝都带香的文人罢?……她喜欢的是这样的男子?
  心中如此想着,许行舟便不由得侧目多看了应景一会。
  可当视线穿过应景被撞得微乱、又被背后的冷风吹拂得往脸上糊的发丝。
  许行舟看到的却是一张腹黑微眯着眸子思索着的脸,不见半分平时儒雅亲和的模样,与他心中师长的形象有着天差地别。
  “呵呵呵……真是坏孩子啊。”
  许行舟那师长低笑着道……
  脚步声在巷子中回荡,所有人都往热闹的大道走,巷子里即使有人,也尽是一些情意难耐,躲在暗巷中相拥相抱着的年轻女男,她们在軟言蜜语地低声交流着,甚至能听见一些压抑的嗯嗯啊啊声。
  许步歌看着这些人,心里更是急切。心催着步子更快,更快地绕回大道上去,去找她。
  可在兜兜转转之间,许步歌捂着早已气喘不已的胸膛再抬头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绕着绕着竟绕到了护城河的另一边。
  明明只是隔着一条河,这里却人烟稀松,树木林立,一条宽道伴着护城河,四处静谧。
  仿佛是两个极端,站在喝的这边甚至还能体会到轻风带着河水的凉感吹拂上脸颊,还能听见河水轻拨动的声音。
  繁华热闹似乎都属于河那头的另一边。
  河岸边静停着一艘小船,再沿着河岸往前走一段,有一颗四季盛花的巨树,树下有三盏隐亮的灯,似乎坐了一对眷侣。
  许步歌想到巷子里那些正情浓的女男所做之事,便不想打扰,叹了口气转身欲走。
  可步子刚动,便觉脚感不对,他垂眸看去……是一封信。
  他慢慢将脚挪开,信封上的字逐渐显露出来……晶绿色的眸子缓慢睁大。
  上面赫然写着:
  ——沈鹤扬亲启
  楚华月书
  豁然,许步歌再次转头看向树下的那两人。
  两人还在那,其中一人手提着一盏花灯正忽而的站起,但两人还牵着手,似乎正在说着什么话。
  可明明是冬日,怎那周围漂浮着萤火般的光辉?
  ……是楚华月哄那男子的把戏么?
  这个想法一冒出,许步歌瞬间觉得呼吸一紧的难受,就要抬步走过去。
  然,身子才倾前,又停住,他的视线再次落到脚下的那信封上。
  许步歌抿直唇,弯腰,伸手,手指将信封拿起,信纸抽出,展开……
  ……
  一盏花灯掉落在草地上。
  很是轻闷的声响,却将我恍然惊醒一般的浑身轻抖了瞬。
  我有些迟钝的站起,眨了眨眼,环视四周。
  视线又忽而下落,才发觉自己手里好拿着两盏形态不同的小花灯……
  我一怔,立即转头看向方才落在地上的那盏——花灯里的油盘倾斜,风中摇晃着的火焰差点烧上花灯的外皮。
  花灯被我弯腰拿起缓缓直身的同时,我抬眸看向夜晚视线能够得到的边缘处。
  许步歌修长挺直的身形出现在那里。
  他就静静站在那里,没再走近,神情半隐在黑夜中,微垂着眸子,不太开心。
  我有些莫名其妙:“你——”
  许步歌:“你……”
  两人声音相撞,互相对视一眼。
  我:“你来找我何事?”
  许步歌却是晶绿色的眼眸往我身旁轻移,然后问道:“你……是一个人在此?”
  我顿时一怔,脱口而出:“那不是还站着一……”
  忽而脑中有一个声音仿佛就在我耳边轻呢喃:“我的名字……其实叫沈少龄,年龄的那个龄……”话音到这停顿了好一会,忽而又变得惊惶:“你……我可能真要走了,我看不见你了,我眼前看见的是……不!我还有话对。说,我……再等等,我想。留会……”
  “……记得,我……吗?别……”
  那道男声方才还觉得那般清晰,可当真在我脑海中过一遍的时候,却又觉得其实这声音遥远空灵又模糊不堪,到最后仿佛一种无逻辑梦呓。
  而当我想再仔细挖掘地回想,竟一个字也没再能想起来,甚至觉得陌生,无关自己。
  “怎么了?”许步歌又出声问道:“为何一直转头看那棵树?”
  我视线缓缓移回,视角余光瞥视着树下的那个硕大包袱。
  心中便也不禁在疑惑着自己跑这僻静的地方来干什么,真是费解。
  这种热闹的节日就该随便找个花楼或赌坊,身边伴两个美人摇骰子才对啊。
  当视线扫回身前的许步歌,我开口说道:“许是……心头烦闷,想远离尘嚣罢。”
  这样的忧郁人设似乎是当今少男们的心头爱来着。
  我心中如是的想着。
  可无意识间,我视线又往那棵始终安静着的树望去一眼……一种怪异感丛生。
  这时,许步歌拿出一封信,递向我:“这是你的吗?我方才在那边捡的。”
  我有些无语地看着那封封面上印了一个鞋印且明显被拆开过的信,又抬睫瞅一眼一脸坦然静静注视着我的许步歌。
  心中对自己与堂兄之间往来的信总是如此“命运曲折”难以直达我或他手中的这件事认*知清楚之后。
  我边抬起手去接信,边用无所谓且破罐子破摔般的语气笑问道:“信你看啦?看完后什么感觉呢?有没有错字?做个评鉴呗?”
  许步歌闻言,薄唇顿时紧抿,眉目往下轻压,瞬间表情就显得委屈。
  而在我的手即将触及到信封,他也正要张口说话之间,属于第三个人的手突然出现在两人之间,先一步地捏住了信封。
  我的手顿住在半途。
  而许步歌的手紧捏住信封不放,与紧攥着信封另一角的那只手对抗着。
  虽底气不足,但声音中却又明显透露出一股执拗:“小叔……”
  我垂眸盯着那本就已经有些不体面整洁,现在又被拉扯得更加皱巴巴些许变形,显得可怜我的信封。
  手豁然收紧成拳……爹的,我的著作可别被这群死男人给撕喽!
  之前我好不容易带着这信,越过层层因节庆而变得格外开放大胆的拥挤人潮,下了马车挤进沈氏商行。
  可当我很是自来熟地越过商行招呼人的小厮,直接掀开隔帘走进里间,想去寻那个为我和堂兄之间传信的人的时候。
  骤然看见的却是正拿着收拢了折扇轻敲着另一只手手掌心的应景。
  他手长脚长,一身华服,苗条玉立在那里勾着唇笑的侧看着我。
  那微微上扬的眉眼,和如此姿态,就仿佛他早猜到我今夜一定会出现在这里一般。
  毕竟之前堂兄给我的信,他也看过。
  记得当时应景还刻意地问过我一句,是否需要他帮忙回信给堂兄,我当时就拒绝了。
  我望着应景,应景也微动秀眉地与我暗暗打招呼地望我。
  我:“……”
  这种被猜得透透的感觉,令我十分不爽,我登时转头就要走。
  但礼仪却没少,我也出声向他打招呼:“师长好巧。”
  下一瞬又转身:“师长再见……呼!外面实在挤,都给我挤进这来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