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可下一刻。
  “速速退开!速速退开!”
  远方宴场外由远及近传来高呼声,还隐隐约约能听到数道马蹄重踏地面的疾驰声。
  “速速退开!遣人去宴厅里询问各世子们,是否有带医师来!”
  “再过来一些人协助!”
  又是几声呼喝,声音之急切,短短几句话便已经将宴场前这块空地内的气氛带动着一起慌乱。
  一时之间,本悠哉守在宴场入口的那些守卫立即合力将拦门的关卡移开,清出一条大道,再有两队人立即冲去了世子们目前所在的宴厅和各世家停驻马车的地方一个一个询问是否有会医术的人在。
  当将这一切收入眼底,我的心也莫名跟着砰砰狂跳,一种风雨压来的逼迫感让我立时混身难安。
  我立即快走几步朝向应景的马车,可帘子已被放下,马车再次驶动,与数匹正由外往内奔驰的策马队伍相背而行……
  进来的大多都是女子穿着同样制式的骑装,看样子应该是世女本出去射猎的队伍,
  我的衣摆才被风掀起将要落下,又瞬间被回来的马队所带起的疾风裹挟着往后猎猎翻飞,空气中有血腥味久久不散……
  猎场与宴场不在同一块区域,需要从宴场出去,骑马挺长一段路才能到。
  我坐在宴厅里,旁边那些世子们声声议论全都关于世女们射猎活动才刚开始没多久便突然取消回程之事。
  “听说是有人受伤了,那开路的侍从不是喊着呢吗?要请医师。”
  “断不可能只是受伤,我姐出门常要备两个医师,都被请去了都不够,看到她们还在到处询问,只要会医术的都被拉去帮忙了。”
  “难道不止一个人受伤?莫不是那猎场里出了什么妖神怪物?不就射个猎吗?能遭什么害?”
  “诶?!你们看,张世女过来宴厅了?她身上有血!”
  我是被楚华玉叫来宴厅的,她当时也是那回程马队中的一员,正当我惶惶难安之际,远远的便与正伏身策马的她相互看见。
  她面色有些沉,视线只是淡淡地扫了我一眼,然后又扫向了宴场前的一处隐蔽难让人发现的一个角落处。
  我立即会意,便避着来来往往忙碌不已的人群等在了那。
  在人多混杂的地方,姓“楚”的人和姓“汪”的人怎么都比外姓人要更值得相信一些。因为再如何,共同的家族利益面前,两人之间的恩怨便变得很小。
  且以楚华玉的性子,若不是什么会关乎家族或可能波及到她的事,她不会如此主动约我密谈。
  再者与她谈不谈话的是一回事,她说的话我信不信的又是另外一回事,我现在至少要掌握一些基本的信息。
  不过一会儿,果然身穿一身黑色骑装的楚华玉便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你没去猎场。”
  我本以为她见我未穿嘉礼给世女们准备的统一的猎装,是在如此的问我。
  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点头的时候,又听她问道:“去找温去尘,做你的证词人。”
  我这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在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为什么?”
  我是问为什么我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去找温去尘,明明他是我未婚夫,所说的证言就会被多一分猜疑,且他又姓“温”,楚华玉为什么会觉得他一定能很好的帮我;以及为什么她要帮我?
  我和她互相厌烦着对方,她主动想帮我一定会有一个理由支撑。
  楚华玉说话间,视线一直警惕着四周,说完上一句话她已经转身,准备要走,就如只是来完成任务一样。
  至于我愿不愿意照她说的做,她似乎并不太在意。
  可走了两步她还是停了下来,侧身过来时,我能看到她皱起的眉。
  她道:“少给楚府添乱,父亲最近头疼,你可有回来看望?”话音停了停,她回过了身,背着我朝前走去,走进了天光能照耀到的地方,就我一人还隐在被墙院所遮盖的阴影之下。
  我有些怔怔,两手渐渐收紧成拳,心底里那股对楚华玉的恶心感愈发加重。
  下一刻,她的声音又传到我耳中:“星时要回来了,在他回来之前,最好把你这堆破事解决了……他说必须要你去接。”
  世女们所穿的猎装以黑色为主,但袖口和衣领是带有绣纹的白边。
  这时候,我才得以看清,楚华玉的领口处也飞溅上了几团已经被晕染开的鲜红色血迹,将她的脖子上也沾上了几点。
  我心下一凛,忙追问道:“猎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说是有人中箭了。”
  宴厅内随着一个个从猎场而归的世女们的踏入,议论声更涨,拼拼凑凑的我也终于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我坐在宴厅的坐席上浑身如坠冰窟,拧眉转头望向最上席的那个华贵镶金的空座……那本该是嘉礼的座位。
  简单来说。
  李奕中箭了。
  身为礼部尚书之女,才刚与四皇子求亲成功的李奕猎场上中箭了,现在生死未卜!?
  且按刚才楚华玉的态度就能猜出,这显然并非属于误伤,是有人要故意挑起事端。
  第60章
  左看看,温去颜三姐妹也已经从外归来,各个身不染尘静坐席上,丝毫不受身旁那些议论声的干扰。
  我又回过头看向对面的席位上,许行云正好落座,许步歌站在她身旁。
  我的视线是从下而上地扫向许步歌的,他应该还是想办法去了猎场,此时的他也穿着一身黑猎装,显得他的腰更细了,与他高束起的黑发相映衬,显得整个人简洁干练又很好看,晶绿色的眸子正直直望向我,眼里有担忧。
  见许步歌如此模样,我想了想,便冲他扯出一抹安抚的笑,告诉他自己无事,无需担心。
  这时许行云侧头对许步歌说了一句什么,他似乎才反应过来,收敛了视线坐下。
  宴厅里的人越聚越多,却迟迟未有人出来主持会场。
  大部分的人在听了一些消息之后已然坐不住了,大都聚在一起讨论着今日猎场之上的事,都在说事有蹊跷。
  且通常就算宴会主办人未在,也会有个管事的下人能够现身给赴宴的客人解释一二,断没有让这等杂乱场面一直乱下去的道理。
  终于,一位看着装便是在宴场这边伺候着的侍从现身了,但她慌张无比,身前和手上都是鲜红的血迹。
  她一路从宴厅正门小跑进来,视线左右看,像是急于在这群贵人们堆里找着谁,一边口中喃喃:“殿下呢?……殿下呢?!”
  她在找嘉礼?意思嘉礼还在睡着没醒?
  不是,问题是,她作为宴场伺候的下人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主子在哪?
  *
  屋内唯一的两点光源早暗。
  这房间里明明跪着很多人,但安静得只听得见一人沉睡的呼吸声。
  本还平稳又规律的呼吸声却忽而有些卡顿凝滞,“呃,呼华……!”
  君嘉礼骤然睁开眼,入眼的却是一片昏黑。他眨了眨眼,适应了会才撑着身子起身。
  却发现自己只是躺在一件华服之上,身上还盖着另一件。
  这时有几个侍从躬身走了过来,低声询问是否要准备浴水。
  嘉礼反应了一会,伸手向下摸去……又垂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点点痕迹,问道:“是……成功了吗?”
  发出的声音有些嘶哑,骤然听到自己发出这样的声音,嘉礼心中也有一瞬的感到不可思议和难掩的雀跃。
  侍男垂眸点头。
  嘉礼嘴角都扬起,手指指间在自己皮肤之上游走,顺着因药性而模糊的记忆中的她手所到过的路线滑动,面露痴迷,又问道:“那她是如何对我的?是否有对我入迷?”
  侍男有些为难,迟疑了会,精简回答道:“殿下在求饶,世女没听……一直到殿下最后昏睡过去,世女还陪您躺了会,衣服是世女为您盖好的。”
  听罢,嘉礼没再说话,昏黑中看不清主子此时的神情,侍男们互相打量了一眼,正要再次出声询问是否需要准备更衣的时候,园子的门却被急促地敲响了三声。
  昏暗中长睫轻掀,嘉礼缓缓睁开了暗红色眸子,声音不掩兴奋,像是在问又像是在自答:“成功……了?”
  *
  “何事如此惊慌?”刚才还跟个死人一样,垂眸候在主座之侧的那个侍男忙迎了过去,喝道:“这是怎么了?别惊扰了各位贵客!”
  “……”
  我心凉闭眼,若真不想惊扰了我们,怎么不把这侍从拉下去啊?
  何必声音比她还大的引起宴厅内所有人的注意?
  但戏还在继续,不到最后一刻,又或者说没被邀请上台之前,此时作为看客我并没有发言权。
  只见那侍从浑身抖如筛糠,目露惊恐,死死抓着那侍男的手,重复道:“不好了……不好了。”
  侍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快说啊,此时殿下不在,万万不可出了什么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