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打从赵清仪上过*公堂,这种莫名其妙的话赵清仪听多了,已经无所谓了,放眼京城,哪个世家大族的男人不嫌她?
  “王夫人还是好好想想,没了儿媳的三万两嫁妆,你该怎么填补伯府的窟窿?”
  赵清仪嗓音柔柔,笑容一如既往的温婉端庄,视线掠过李素素后,又补了一句,“也奉劝王夫人低调做人,免得虐待儿媳之事传扬出去,遭御史弹劾,届时又和李家一样,墙倒众人推。”
  王夫人面色瞬间僵住。
  赵清仪最喜杀人诛心,轻飘飘的说,“真到那一步,窟窿索性也不用补了,直接清算,家产充公上缴国库算了。”
  看热闹的各家女眷面面相觑,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辛。
  一方是忠勇伯府,一方是刚得陛下封赏的宸华县主,谁的热闹都不是好瞧的,未免殃及池鱼,众人匆忙散去,留下王夫人杵在原地,气得脸红脖子粗,偏偏又不敢吭声反驳。
  好个赵清仪,她怎么知道伯府的底细?莫非,是从赵怀义那里听来的?
  赵怀义又如何知晓?还是……陛下已经有意拿伯府开刀了?!
  王夫人心脏猛然一跳,自己吓自己差点晕过去,好在有老嬷嬷扶她。
  心中仍是愤愤,若非赵怀义联合张淮虚搞什么新政,伯府何至于此?
  王夫人胸口郁气难消,也没心情烧香了,转身回到马车里。
  李素素落在后头,抱着满是伤痕的胳膊,频频回首看向赵清仪远去的背影,忽然眼眶发酸。
  此时此刻她方才明白,当初赵清仪所说的都是真的,伯府娶她,果然是别有用心,可当初她不听劝……
  进了寺庙的大雄宝殿,赵清仪依旧面色如常,半点看不出被找茬的不快,倒是赵温仪很不好意思。
  她俩年岁相近,从小就被拎出来互相比较,除了出身低些,她一直认为自己不比这位大堂姐差什么,直到今日她有些佩服赵清仪了。
  换作自己嫁去李家,再遇到今日这种事,她估计会又羞又气,还拿对方无可奈何,做不到赵清仪这般三言两语怼回去,回头淡定自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光是这份沉稳心性,她就输了。
  赵温仪捏着三支香,呆呆出神。
  前头忽然发出一声巨响,掀起一股不小的浓烟,吓得她心肝一颤,再抬头人都傻了。
  “……大、大姐姐!”
  赵温仪丢下手里的香慌忙跑上前去,“大姐姐,你没事吧?”
  赵清仪以袖掩鼻,另一手来回摆动挥散眼前的浓烟,在赵温仪的搀扶下跑出一段距离,想上前插香的香客们见此情形,赶紧后退躲开。
  “怎么回事?”香炉毫无预兆地炸开了,寺里的住持和尚们都跑出来一探究竟,安抚受惊的香客。
  赵清仪退至安全的地方,檀月俏月拿着手帕替她擦拭脸颊衣裳,虽然躲得及时,可衣衫还是被燎出几个黑洞,实在狼狈,好在没有伤到人。
  俏月不服气,过去质问,“你们寺庙怎么回事?好端端的香炉为何炸开,险些伤到我们县主!”
  住持连忙道歉,说会查明情况,给县主和赵家一个交代。
  人群里却有异样的声音,“是……是菩萨显灵了!”
  顿时有几个香客附和,“对对,民间流传宸华县主是灾星,是克夫丧门星,看来不假!”
  “哎呀,一定是因为她算计自己的夫家,天理不容,触怒神明了!”
  “就是,哪儿有女人主动提和离的?真是有损世家颜面,她还有脸出来烧香祈福,菩萨都嫌她烧的香晦气,这才炸了香炉……”
  人群里越说越来劲儿,还有说赵清仪是什么祸国殃民的妖孽转世,传得有鼻子有眼。
  一切来得太快,赵清仪才从狼狈中脱离,把身上的脏灰擦干净,就听到寺庙里喊起口号,逼她去死。
  赵清仪都快气笑了,要说这香炉没端倪,狗都不信。
  俏月叉腰大骂,“放肆!竟敢非议县主,信不信派人把你们这些乱嚼舌根的通通抓进大牢里!”
  除了几个带头的,其余香客还是避讳赵清仪的身份,噤声后远远躲开,只有几个书生打扮的年轻公子,气势汹汹站在前头。
  看穿着,多半是和李彻出身相近的寒门士子,这帮读书人有脑子的占少数,大多长个朽木脑袋,除了之乎者也,就是抨击这个,抨击那个,且最擅长见风使舵,落井下石。
  当初捐银赈灾时,个个夸赞赵清仪仙女下凡,菩萨心肠,现在她做了违背世俗之举,又成了他们口诛笔伐大做文章,用来显示自身才气的对象。
  民间非议她的流言大多就出自这帮士子之口。
  赵清仪懒得同这些人讲道理,她倒要看看什么人害自己。
  推开婢子与赵温仪,她行至香炉前,几个小沙弥搬起香炉,被她制止,“都别动,就放这儿。”
  若真有人在香炉里动了手脚,他们搬走了就什么都查不到了。
  小沙弥们犹豫,赵清仪声音冷下,“怎么,要等锦衣卫还是大理寺的人来了,你们才肯放下?”
  小沙弥这才作罢,退后几步。
  炸开的香炉不大,是个半人高的紫铜鎏金炉,檀月俏月护着赵清仪上前,用树枝拨弄其中的香灰,果然发现了异常,竟是硫磺硝石残留的痕迹。
  什么触怒神明,子虚乌有罢了。
  赵清仪冷笑,是有人要针对她,但思来想去,上辈子祸害她的诸如罗氏李彻之流,已经被她收拾得差不多了,如今针对她造谣生事的,无非想逼她离开赵家,逼她去死。
  她回到赵家,害了谁的利益,谁便是那幕后黑手。
  赵清仪把所有面孔在脑中过了一遍,仍无头绪,直到一个赵家的嬷嬷急匆匆跑到相国寺,“县主不好了!老夫人病重昏迷了!”
  赵清仪猛然回神,即刻打道回府。
  赵温仪路上就急哭了,说起老夫人的情况,这几个月老夫人一直身子虚弱,但还算调理得当,除了人容易疲惫,大多时候是好的,从未出现过突然病重昏迷的情况。
  她一路哭,赵清仪的心也揪起来,前世这个时候,祖母大限已至,这一世……
  不,不会的,这一世父母弟弟都在,老夫人不会忧思成疾,不会轻易倒下的。
  姐妹俩各怀心思,马车到了赵家,正好碰上刚从轿子里出来的两人,一大一小。
  “姑姑,文吟表妹。”有人来了,赵温仪赶紧擦去眼泪,勉强挤出笑脸应对。
  站在前头的是个相貌秀美的妇人,三十出头的年纪,穿着金边菊纹团花衫,配素色水纹八宝裙,衣着素雅,却难掩通体的清贵气质,是赵清仪唯一的嫡亲姑姑,老夫人最小的女儿,亦是永宁侯府萧家的继室夫人赵怀淑。
  她旁边牵着的小姑娘,八.九岁的样子,梳着双螺髻,正是侯府嫡女萧文吟,也是赵清仪几人的表妹,算是一众表亲里年纪最小的一个。
  “表姐!”
  萧文吟还是小姑娘,见了亲戚欢欢喜喜的打招呼。
  赵清仪对她们还是比较陌生的,毕竟于她而言,这些人仿佛与她隔了二十几年,只冲她们母女二人略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赵怀淑心系母亲的身子,没有啰嗦,“快些进府看看老夫人吧。”
  仅仅过去一日,老夫人的情况急转直下,病榻上的老夫人双目紧闭,两鬓斑白,呼吸沉重,府医一一为老夫人诊脉,都说老夫人是自身体弱,五脏衰竭。
  众人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呢?昨日老夫人都好好的。
  赵清仪心下肯定,一定有问题,“去查查祖母最近的吃食,可有吃了什么不该吃的。”
  孟氏眼眶通红,连连点头,“对对,要查一查,这病得太蹊跷了。”
  但经府医查证,老夫人入口之物并无毒性,且都是温补调理的食膳,按理这么吃下去,身子该渐渐康复才是。
  “你们不是说祖母前段时日就病了吗?那具体是什么时候?”赵清仪迫切追问。
  府医忖了忖,面色难看,“是……是从大老爷回京之后。”
  赵清仪心头咯噔一下,父亲回京之后才不好的,那这时间,与前世祖母听闻噩耗后猝然病倒的时间吻合。
  真的只是巧合,是祖母命数将尽吗?
  赵清仪视线掠过在场众人,在对上二婶冯氏的眼睛后,对方立刻转移目光,不敢与她对视。
  “二婶,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赵清仪情急之下上前两步,抓住冯氏的胳膊质问。
  不怪她急,老夫人同样是她的亲人,她不可能无动于衷。
  冯氏吓一大跳,赶紧拂开她,像是在躲避瘟神,眼神闪烁道,“瞎、瞎说什么呢?我能知道什么?”
  不是二婶,那就是方姨娘。
  “是你。”赵清仪杏眸淬着寒冰,语气肯定。
  方姨娘一脸坦然,没接赵清仪的话,反倒看向冯氏,阴阳怪气道,“二夫人,您就不要藏着掖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