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声音凄切,字字泣血,听上去,倒像是宫皎月这个新嫂子容不得人一样。
  苏婉儿自然就是这个打算,她嘤嘤嘤的哭着,也在盘算着能哭得尉迟珩心软,接下来的事情便好办了。
  可没想到,男人一直等着她哭,却一点言语都没有,一直让她哭了许久,尴尬得也不知道是继续哭好,还是做些什么,才听到男人说道:
  “你在尉迟府上的事情,和宫皎月无关,下次休要提她。”
  苏婉儿的哭声又要起来。
  “至于你婚事的事情,长辈自有安排,你不必忧心。”
  说完,便要继续往前院走去。
  苏婉儿慌忙的拦住他,仍抽噎道:
  “表哥帮忙,我无以为报……”
  尉迟珩打断了他,眼神落在苏婉儿的身上和手上的食盒,声音如同坚冰:
  “食盒,下次不要送了。”
  *
  尉迟珩到了前院的时候,范氏正和尉迟筠都揍坐在窗前看话本,看得乐不可支,听到尉迟珩走进来的声音,尉迟筠的身体动了动,范氏轻轻的在衣袖下轻轻掐了丈夫一下,这才端坐了回去。
  但一开口,却又不端正了起来:
  “那个婉儿,找过你了吗?”
  尉迟珩点点头,坐下的时候,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嫂嫂,前些日子不是接到了苏家的来信,不知可否有苏婉儿的婚事消息。”
  范氏叹了口气,将话本子倒扣着放在桌子上:
  “你也不是不知道,她哪里是想要找婚事,分明是想要长长久久的在侯府住下来,当个正头的主子。她这心思存了可不止一会儿半会儿,但偏偏你这个人啊,像是瞎子,这媚眼儿抛给瞎子,那不是白忙乎了……”
  尉迟珩微薄的唇向下又压了三分:
  “她的心思,与我无关。只是她一个未婚女儿家,再住下,未免会影响名誉,还是嫁出去的好。”
  范氏还想要说什么,被尉迟筠按了下去。
  “老二说的也不无道理。”
  对着尉迟珩,范氏还不好说什么,听到丈夫居然也这么说,当下便不乐意了: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那个情况,去人家做续弦,做贵妾都是有的,可偏偏想要做正妻,还看不上普通的人家,哪里有这么容易的事儿。也只有你们男人,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仿佛这终身大事像是吃豌豆一样的容易罢了。”
  她眼珠子眨了眨,又不免说:
  “算了算了,她的事情我也不管,左右等老爷和太太来了,让她安排了便是。”
  尉迟筠倒是一愣:“父亲要来京城了”
  范氏点点头:“说是漠北孤冷,还是来京城住着热闹,又暖和,要和咱们来团圆呢!也不知道是不是母亲又给他吹了什么风了。”
  她看到尉迟筠和尉迟珩均表情冷硬,嗤笑了一声:
  “我看太太从漠北送来的家书,你们真是一个字都不会看啊。”
  “说是不日启程,估计用不上半个月,便会到了。”
  尉迟筠沉吟未语,看向尉迟珩的眼神,却多了些许内容。
  可是尉迟珩,始终低着头,过了一会儿,才抬头看向哥哥:
  “来便来了,父亲和苏姨住在京城,也属正常。”
  11
  第11章 来京
  ◎这个六妹妹,整天跟个乌眼鸡一样,倒是比咱们庄子上的斗鸡还好斗。◎
  说起来这尉迟府的关系,可以从两个府邸谈起。
  尉迟筠常年留守京城,尉迟珩因军功封侯之后,便也和哥哥嫂嫂住在了一起。这京城的侯府只有两兄弟居住,尉迟筠又没有后院,仅有的正房妻子范惟青膝下有一子一女,尉迟珩又刚刚成婚,关系简单得犹如清水,一眼便看得到头。
  然而,位于漠北的老尉迟府,却又完全不一样。
  老尉迟公尉迟贺的正妻生下尉迟筠两兄弟后已去世,他便将妾室苏络扶正当了继室,除了苏氏之外,尉迟贺宝刀不老,姨娘通房大大小小的有二十余人,子嗣也有十余个,是正经的大家庭。
  尉迟筠和尉迟珩自小养在正妻身边,最是看不管尉迟贺这般行径。再加上两人的母亲去世时,与这位苏氏还有些龃龉,因此向来是多见一面,不如少见一面。长大之后,更是早早的同老尉迟府脱离开来自立门户,逢年过节的也少回去。
  原本尉迟贺和苏氏也算是识相,一年到头住在漠北,就连尉迟筠尉迟珩成婚,都没有过来
  可没成想,如今尉迟珩刚刚已成婚,那苏氏便要闹嚷着让那一伙子人来京城了。
  范惟青见两兄弟的脸色均不好,她扶了扶手边的茶盏,道:
  “他们来也未必住在这侯府中,之前京城的老宅子不还留着,让他们住那边去罢了。”
  尉迟筠却迟疑道:
  “可那边在京郊,位置偏不说,又有好些个年份没人住过了,要真住的话也要留时间修缮。更何况……”
  他是读书人不方便明说,但是范惟青和尉迟珩哪里不懂得,这苏氏已然动身才通知京城,用的这先斩后奏的法子,岂能是打算住在那宅子里的。
  多半是寻思着尉迟珩也成了婚,进京来磋磨这妯娌俩来了。
  再加上刚刚找上来的苏婉儿……
  范惟青眨了眨眼,蓦然笑了:
  “我说这婉儿之前还安安静静的,最近怎么又是送汤又是送饭的来了,原来这是有靠山了。”
  若是苏氏真的来了,让她在老爷耳边多吹几日的风,说不定真的能将苏婉儿给尉迟珩指了去。到时候,这个一直不做声的二弟,也不知道会有何动作。
  尉迟珩一直没说话,听到这里,修长有力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道:
  “嫂嫂,还劳烦你请人将京郊的院子收拾出来。”
  范惟青抬了抬眉毛:“这自然没问题,只是,也不知来不来得及。”
  尉迟珩声音平淡:
  “即是要来,自然有来得及的办法。”
  他眉眼深深,鸦羽般的眉毛轻抬,看向京郊那一片深翠翠黑黝黝的山。
  *
  疆北苦寒,京城寒深。
  但是宫皎月的小院子里,倒是暖意融融,自得其乐。
  现如今侯府掌事的仍然是范惟青,宫皎月虽过不了大笔的银子,范惟青却将后院每月的开销都让她经手,加上每月固定的月例银子二十两,宫皎月一刚成婚,每月经手的便有百两之多。
  范氏还说了,等她熟悉了内务,便将尉迟珩在外头的庄子和商铺也都给她管着,那个时候,经手的银钱更多。
  宫皎月乍一看到这些银子心花怒放,对尉迟珩那些传言中的理都不理,心想着就算一辈子不圆房那有怎么养,有这么多的银钱,她势必要将尉迟珩好生生的供奉起来的。
  可是,没想到,自从回门之后,尉迟珩便一直去了军营操练,鲜少回来。
  倒是那范氏,和宫皎月甚是合缘,三不五时的便领了孩子来到后院解闷子。
  这一日正逢天气晴好,天蓝盈盈的,像一个硕大的大湖倒映在头顶,说不出的澄澈清明。阳光灿金一样洒在地上,虽并不十分温暖,看上去却是格外的喜人。
  宫皎月上午刚刚和丫鬟们扎了鸡毛毽子,此时正几个人捉对踢得正欢。
  范氏领着娃子进来时,正看到宫皎月换上了竹青色的短褂,裙子也扎起一截,和一个胖大的丫头踢得正欢。
  她身材虽圆润,相比于外头的其他姑娘,却多了不少灵巧生动,将那五彩的鸡毛毽子踢得上下纷飞,直踢得比屋檐还要高。
  身旁的芽儿看得直鼓掌,连声叫道:
  “二婶婶,我也要踢!我也要踢!”
  宫皎月这才注意到范氏和芽儿,连忙停了下来,白中带粉的脸颊上流了滴晶莹剔透的汗,她胡乱的擦了一下,将鸡毛毽子递给了芽儿:
  “你踢吧。”
  芽儿欢天喜地的接下来。
  可是她头一次踢,踢得并不十分好,宫皎月也并未介怀,反而教得愈发仔细。
  一大一小的两个脑袋凑在一起,看上去倒不像是婶子和侄女,更像是一对亲密无间的姐妹花了。
  范氏一开始还看得乐,但看着看着,心里头却是有些不对劲儿。
  眼前的宫皎月相貌圆润好福气,但这胸前却是平平,身上也没有新嫁娘应有的羞怯,反而仍是一味的天真烂漫,看上去……像是……没有经过事儿一样。
  再一想到仆役群中的闲话……
  范氏心中突然一哽,再看到宫皎月,却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有眉目起来。
  她心里头不由得暗暗着急。
  也不知道这老二是怎么想的,就算是觉得宫皎月人尚小,也不应该如此的纵着。难道他不曾想过,若是那苏氏真的来了京城,以她那人精一样的性子,能看不出来两人间藏的事儿来吗?
  到时候,万一让她拿到这个漏处来做文章该怎么办?真的过了那么久都没圆房,她这个继母再一主持,给尉迟珩多娶回来几个妻房,这后院,便得不了安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