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我转手捞起淡蓝常服抖开时。
  身后脚步声接近,走得很慢,一步一步仿佛犹豫着要不要靠近,没有如我所想地直接走到我身旁来换衣。
  我奇怪视线往后扫……竟然是许步歌。
  他就静幽幽地站在那盯着我,耳尖和脖子绯红一片。
  他喉咙轻划一瞬,视线缓缓上移,在撞上我坦然直视他的视线的时候,他骤然回神,下意识转步,似乎终于想起“男子矜持”这几个字准备出去。
  却才踏出半步,晶绿色的眸子转动,向我的方向扫一眼后,又豁然地转身走到我跟前,停在了两人距离极近的位置,垂眸眨着眼看我。
  我亦仰头看他:“怎么是你,是安排顶替我身份的女子是出了什么差池吗?”
  他能进来,我想应是李妙生知晓步歌是参与着这个计划的,且他似乎还不想让其他人发现他南风的假身份,所以才放行进来房间。
  到目前为止,果然如应景所说的那样,一直到这个驿站之前,都还属我母亲势力能及的范围内。
  因为忌惮着我母亲,而没有任何一方的势力选择在此之前动手。
  可这一路上必定是不可能太平的。
  不管是我娘的政敌们,还是那些担心南嘉国正统以及未来的有义之士也好,必然会想尽千方百计地阻拦我前去云州赴任。
  尽管我紧随在骑兵身后,也难能防御住多方势力的纠缠。
  应景给我的计划是干脆釜底抽薪的在这个驿站,假借休息的间隙,直接找人替代自己,带着我七马车的物资前去云州。
  而我轻装带上能证明自己身份的官印,走马车不能走的捷径,赶赴云州。
  步歌摇头,声音低低的,胸膛静静起伏:“没有,那人应等会能到。”
  我点点头,继续将里衣披上肩头,却忽而被抓住了手腕。
  他盯着我,目光真诚:“真的不需要我陪着你一直到云州吗?我很担心你……”
  我不做多想将手抽了出来,然后摇头。
  “那……”边说着他边将自己腰后的剑取了下来,拿在手中,拔出少许,锋利的剑刃才闪耀出一瞬刺眼的白光之后又被推回鞘中,“看,我已经将它开刃了。”说着,剑又在步歌的手中翻转半圈至两手呈上的姿势后,他继续开口道:“你把它带上,我给它取了名字,叫’归月‘,让它陪着你,护你至云州。”
  啧……多让人听了难为情的直白名字啊。
  我还是摇头:“我又不会耍剑,这剑还是跟着步歌才能发挥它最大的用处。”
  又被拒绝,有些受挫的步歌愣了片刻,眼神有些僵硬不自然地在自顾自穿着衣的我身上扫过一眼后,他的手又一下地搭上了我肩头……
  “我还没见过,全身的……”许步歌吞吞吐吐,声音也愈发的低,“这一路上,那么多双将士的眼睛下,我身为男子,为了能服众,一言一行皆受限制,连越过人群看你一眼都要藏着避着……不是……我,我的意思是……”
  他抿了抿唇,又舒出一口气才终于将后面的话说出:“路途艰辛如此,你……应该一定很累了罢?”
  见他与我话闲,我过着官瘾嬉笑道:“步歌,我现在可当官了的!要为国尽忠为民除害,哪谈得上一个’累‘字。”
  “嗯!”许步歌立即点头,顺着我的话改口:“那……大人,一路风尘仆仆,我,我想服侍大人,为大人……解乏……”
  而门外,正要推门进来的许行舟骤然一顿。
  他僵在门口好一会儿,退几步,又转身欲走,却抬头撞进一双湛蓝色眸子的视线中。
  “南风?”许行舟道:“世女……果然带上你了?”
  李妙生放下撩开斗笠的手却道:“将军,那里面的不是你侄儿吗?既然表情这么难以甘心,怎么不给他直接提溜出来,换你进去啊?”
  然,挑拨当然未能成功。
  许行舟神情仍然沉静着,脸上不因妙生的调侃而局促,反而是神色无比严肃道:“南风,听二殿下说你会些武,请一定要照顾好世女平安到达云州。”
  “……”李妙生望着眼前的男人,忽而觉得无趣,别看对方过于正经了的目光,轻哼道:“要你说。”
  这时,一与楚华月身形差不多的女子路过两人,敲响了房间的门。
  两人皆噤声转头看向那被女子缓缓推开的门,心情莫名紧张。
  门打开了,只见里面站着一个将头发全部束起,饰简单玉簪的女子和坐在床沿正用手背从嘴角抹过的步歌。
  见顶替我的人进来了,我朝来人指了指放在一旁的官服,然后转身直接踏出房门。
  “将军……”我路过许行舟时,抬手拍在许行舟的一边肩上,脚步不停,带着妙生往门外走去,边落下话音道:“可以启程了,接下来可能要麻烦将军了。”
  许行舟下意识侧目看向说话的我,却又在与我视线相撞的时候总是避开。
  我总觉得,皇宫之后,再见面,许行舟看我眼神总夹带着一股莫名的心虚,也变得更闷了些。
  我和李妙生两人没有直接走出驿站,而是绕到了一旁隐蔽处躲了起来。
  不过一会儿,许步歌和许行舟便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这两叔侄中间隔着好大一段距离,就像不熟的两人似的。
  然后许行舟发令整军,骑兵们都训练有素,在许行舟的几句号令下,迅速调整状态,列队上马。
  浩浩荡荡地又带着队伍后面载了“云州刺史”的几辆马车出发。
  “那姓许的去房间里做什么了?”李妙生悄声问我道。
  长长的队伍一走,驿站顿感空阔了不少,唯余两匹马在那低头吃着草。
  “有两个姓许的,妙生问的是哪个?”我心不在焉地敷衍着。
  “你不必和我绕……肯你们方才在房间肯定干了什么,那小子前后眼里神色都不一样了。”
  在妙生的嘀咕声中,我两从隐蔽处出来,见队伍走远了,准备也牵马上路。
  可两人才上马,我坐在马上的动作都还未能直起腰,却忽而肩膀被妙生用力往下压着,不让我抬头。
  意识到有情况的我便也不再动弹,伏在马背上不过一息之间。
  从左往右的方向传来一阵急促又凌乱的马蹄声。
  余光看见大约有二三十匹马的阵仗,从驿站旁呼啸而过。
  这还未完,除开那急着赶路的前几十人,还有跟在后面的几个人在驿站门口叫停了马,视线直往驿站内扫,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妙生本压着我的手改为在我肩膀上拍了拍,又顺手理了理我的衣领。
  我则淡定地垂头拉扯动着缰绳,仿佛只是马儿的不听话,闲不下蹄子地在原地踱着步。
  两*人之间的相处十分自然,我与他俨然就成了她人眼中的一对在此暂时落脚着的恩爱妻夫。
  可那几人很是谨慎,分散了几个进去驿馆搜,而剩一人直接略过李妙生这个男子,驱着马向我而来。
  身后的那道马蹄声离我越来越近,但我的心跳声在我听来比这马蹄声还要大出许多。
  李妙生侧目冷冷锁着向楚华月不断靠近着的人,手按在了挂在马侧的剑柄之上。
  而那看着就干练无比的女子同样也早已做好了某种准备……一只手伸向楚华月的肩准备拍下,而另一只手早已握紧了腰后的刀柄。
  就在这时。
  忽而驿站二楼朝向这边的窗被打开。
  楼下的三人皆抬头。
  一女子探头对我背后的女子喊道:“前面打起来了,那刺史肯定就在车内,我们赶去支援,这里不用搜……了。”话语莫名卡顿了片息。
  不是……方才过去的那二三十人直接就往许行舟带领的骑兵队上撞?
  如此猛?
  这批人到底是哪位痛恨“窃国奸相”到入骨之人的部下啊?
  如此莽撞行事的人应该不能是京城的那几位。
  看她们皆着素装,莫非是一群民间自发组团而成的对国忠胆之辈?
  闻言我身后的女子就收回了手本要拍我肩膀的手……
  可按在刀柄的那只手却骤然紧握,“铮“的一声将雪白弯刀抽出,直扫向我的脖子。
  就在冷刀与我的脖颈相差分毫距离之时。
  却也是女子的喉咙毫无预兆地被长剑刺穿之时。她眼眸最后徒劳地转动着,却仍是没能看得见在她背后反手持剑正面无表情缓缓将剑往回抽的李妙生。
  女子急促失温的身体不再能支撑她拿得起弯刀,弯刀往下掉落,又被李妙生单手轻巧接住。
  只见如舞者在鼓点急促变化时挥袖一般利落又不失韧性、刀尖在李妙生的把持下于空中划出一道弧形,一转地就径直掷向二楼正准备跃窗而下的另一个女子。
  顿时,弯刀正中女子心口位置,待落地时,人已然成了一具尸体。
  尸体……
  尸体是怎样的?掉在地上混起浓尘,拍在地上的刹那还能弹性,眼睛还是睁开着的,徒劳的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