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可奈何许行舟的速度非我所能敌,我来得及看到的只有他耳尖的那抹绯红就被许行舟一手捉住,他仍是侧身面向另一边,说出的话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呃……请!世女先行。”很闲局促。
  到这,我知道不能再逗了,我担心他羞愧到转身一头撞上柱子……
  院落门外,我背着手遥看着这间院落远处的风景,边等许行舟从里面出来。
  来时分不出心思看这周围,这时才发现妙生当初选这件院落买下,应是花了心思的。
  这里风景甚好,远离人烟,却也不是毫无人烟,能看到不远处有斜流瀑布,有山景有农田,远处还有炊烟。
  我忽而就明白了若妙生当初没有在小时就被赴欢楼买去,他想过的是其实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等了挺久,许行舟才从里面出来,耳尖还是红。
  站在马旁,似乎是觉得出来了,是否应该和我说句什么来破解两人之间空气中飘散着的尴尬。
  而我背在身后的手确实也坏心思的攥着两匹马的缰绳,等他来主动和自己说话讨要缰绳。
  ……
  ……
  终于。
  “世女……”许行舟走到他来时乘坐的马旁,颇有几分想要庞大的马身为他遮住些什么一般。
  他眼睛还是避着我的视线,声若蚊蚋,且嗓音有些哑:“我——”
  “好了,将军,走罢,天将黑了。”我笑了笑,将缰绳抛给他。
  其实我不喜欢乘马。
  夜里凉风大,吹得人头发纷飞凌乱,还下着雪。
  一路上许行舟也不跟我说话,就闷头在前带路,最后于街角转弯就到楚府的地方告别。
  还没来得及收回目送许行舟的视线,就听见各种喧嚣声入耳。
  牵着马到楚府门前一看,发现那叫一个热闹。
  仆从们正在进进出出地搬着东西。
  且仔细看就能发现都是我南园的东西,我“嘶……”了一声,心想着莫不是母亲终于发现我的小动静,要给我驱逐去京城乡下野鹤余生了?
  那母亲还挺温柔了的,竟还想着将我用惯了的物什也一起送走……怎么说,有些感动。
  我站在院墙外树下斟酌了番,正要进去看个究竟的时候,就被身后不远处的窸窣的动静吸引去了视线。
  侧头一看,好家伙!竟又有人在爬我家的墙?!
  但这次显然是个动作迟钝且有些笨的家伙。
  挺高的个,是个男人。
  爬得颤颤巍巍,爬上去两步,往下滑三步。
  黑夜下的那团身影观望起来竟给人一种身残志坚的感动。
  我嘴角抽了抽地看着他终于蹿上高墙后,探头往府里望了望,又伏低身子趴在墙上生怕被发现一般的去看正门正在搬东西的众人的方向。
  可看着看着,却又突然想起什么一般的身形骤然一顿,扭头看向攀墙时放在地上忘了拿上的那个大包袱……
  府门前热闹,这里却像是被人遗忘般的异常的安静,雪花无声静谧飘落。
  风将男子的宽袖衣摆都吹得鼓起,头发也十分不听他话的一直追逐着风嬉戏。
  我看见男子几次的将头发捋去耳后,还抬手擦了擦汗,然后又慢吞吞认命往回爬。
  大冬天的还给他忙出了一身汗?
  我正想捂着肚子笑,可又忽而憋了坏心思的想突然出声地吓一吓这笨贼。
  于是往后左右地看,想拉几个家仆过来,给这个正在专心往回爬的家伙给团团围住。
  可才与一个正蹲在府门柱边偷懒的家仆对上视线,还来不及勾手示意人过来,就听身后一东西掉地的闷声。
  糟了……该不会是那笨贼终于看见我了,丢了包袱想要跑?
  我连忙回头,去看自己即要丢失的乐子。
  可人竟还在那,没跑,呆呆的,包袱落在他脚边,可人却直直看向我。
  他应是有点冷,两手交握在前搓着,然后一步两步……犹豫也小心翼翼向我靠近。
  楚府门前的灯笼被风晃荡,能照耀过来的光源并不稳定。
  在这摇曳不定的视线中,我和他似乎都不太能看清对方的脸。
  终于……在他走近几步后,在灯笼的又一次被风向这边飘的时候……
  我本微眯起的眼睛骤然睁大,而那男子迟疑的步子也一顿,随后几乎是前倾着身子就快步张开手扑向我,我也张开双手接。
  我其实没想过自己在府衙门前对他说的那一些话,竟能催得沉影如此果断又勇敢地奔我而来。
  毕竟我初见的那个河边洗衣的哑男,是个被侵占被欺负也只懂得隐忍,沉默到直至麻木的男子。
  他身上还是穿着那身湖蓝宽袖锦衣,但明显比白日所见的皱了许久,我想他今日能从锦书那跑出来,无法言语一路寻到楚府这,却连我家的家仆都不敢惊动,应担心节外生枝的又被抓回去。
  所以他其实可能早在楚府门外守了很久,可一直等到天黑,都不见我进出楚府的身影,于是选择夜半爬墙……所以这短短一日他经历了哪些,我有些想象不出。
  沉影将头深深地埋在我脖颈发间,我轻拍着他的背,一时心软得不像话。
  张了张嘴,竟然发现我这一张向来讨巧的嘴这时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安抚发誓的话也好,轻哄的话也好,适合这种场景的话无非就那几句“我今后一定会对你好,不会让你再受委屈或担忧”等等,可这些话我每次说出口的时候,几乎都是在准备空手套白狼了。
  所以此时的我斟酌了会选择沉默,只能拥他更紧。
  可却在不经意的一个掀睫抬眸间,发现远处街角处停靠着一辆马车。
  车前站着一个人,看身高应是女子,明显穿着一身官服,远远地看向这边。
  是言锦书。
  许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她朝前走了两步,我以为她要过来,要重新拉沉影走。
  可就在我手指不由得收紧时,她走到了灯笼能照亮的边缘处就停了。
  然后迎着我的目光,双手拱在前,弯身朝我拜了一拜,就转了身,上了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正如她那一颗放不下却又拿沉影实在没办法的心。
  想来也对,言锦书的家人中就剩如此一个乖弟弟了,弟弟不管是用了什么法子跑出来的,她定然不久就能发现。
  我想恐怕沉影在我府周围蹲了有多久,锦书就在那里沉默着守护了多久。
  直到她看着自己弟弟如此执着的模样将她心中的某种决心打动、直到我出现接住了沉影的这个怀抱,她终还是选择遂了他弟弟的意。
  而方才的那一拜,是她的无可奈何,亦是*她对我的一种奉求。
  而亲人之间似乎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应。
  那辆马车才于狂舞的风雪中启步,将我紧拢怀中的沉影忽而抬起了头,瞬间本两人温热相贴的脖颈就有凉风灌进来。
  他转头……我抬手下意识想轻压住他的后脑勺不让他去看,可想了想,还是拿开。
  沉影看着马车的背影有些怔怔,久久不能收回视线。
  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想到那辆马车上坐着的是言锦书,我只能站在一旁默默地等着……
  直到他的手悄然地伸进我垂起的宽袖中,与我交握,我便轻拉着他当着楚府所有家仆的面,跨过楚府大门的那道高槛,一路走进南园。
  ……
  我没猜错,那些往门外搬着的确实都是从南园搬出去的,准确来说是从我房间搬出去的。
  但好消息是,也有东西搬进来,这就代表着我并非是在被母亲扫地出门。
  一路上我看着家仆有条不紊地忙活着,心里其实已经猜测到指挥这一动作的人了。
  我拉着十分局促连视线也不太敢抬起的沉影来到我房门前,先是低声要沉影先站在门外等我会,然后独自一个人踏入房间。
  可我才放进去一只脚,就迎面几个家仆边往外抬着被直接拆解了往外搬的床架边道:“诶诶诶……世女,小心撞到!”
  我只好又收回脚,等两人走了,却又出来两人,各手里抱着被褥也往外搬。
  这是……不过了?
  我终于得以踏了进去,立时也迎上听到声音转头视线正扫过来一身白色寝衣的去尘。
  他先上下扫了我一眼,然后又淡淡收回视线,向我缓步走来:“妻主竟夜半归府,是去尘失了算,没能提前到府衙门口接,让妻主头上都盖了雪……”
  虽是昨日两人才吵过架,但此时的他很是自然地走至我身前,带起一股暖香扑鼻。
  边说着话边微抬着视线看向我头顶,然后伸手为我轻轻将我发丝上的绒雪拂去。
  第175章
  我:“……”
  温去尘声音和动作明明温柔,但就是让我在他身上感到一股淡然的疏离。
  我想他心里果然还是有气着的,只不过他以理智压制,心中知晓,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与我吵,越吵两人将会离得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