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那邻里半点不怂地怼回去:“就说你了,你们一家子都心脏心黑,成天想着法子占人便宜,就是一条狗打你家门前过,都得被顺走几根狗毛,这么多年攒下来,应该够做一只狗皮帽子了吧?”
  这不,恰好有路过的狗,绕到街对面冲着李老太汪汪叫,很是应景。
  众人哄笑不已,还有嘴欠的叫李老太把那狗皮帽子拿出来,叫这只狗认一认它的毛。
  李老太气得跳脚大骂,但大伙儿已经听够了热闹,不再搭理她了。
  冯明舒也心满意足地带着弟弟妹妹回了自家院子,继续未完成的雪景图,只是偶尔闪过一个念头——
  那丢了的水瓢怕是真在昨晚那“疯子”,也就是皮大鹏手里。
  她早猜测,昨晚被水瓢砸的疯子必然是皮大鹏,他是追着那单车来的,也带走了那单车,不然李老太要是昨晚发现且顺走了单车,今天绝对会躲家里偷着乐了,哪里会一大早出来骂街?
  第30章 政委办公室的碰面
  冯明舒猜对了,水瓢确实是皮大鹏带走的,他当时差点被砸破头,疼得要命,但明白这片不是他的主场,就忍着气扛着摔坏的单车溜走了。
  不过走之前,他记住了那颗歪脖子树,也记住了李家的门。
  之后,深一脚浅一脚地扛着单车,走到快天明才到家,皮大鹏精疲力尽,额头也一阵阵抽着疼,再看那水瓢就恨得很,随手给丢进了粪坑里了。
  皮父一大清早起来,发现自家刚买没俩月的单车坏了,得知是皮大鹏干的,转身将刚睡下的皮大鹏提溜起来,一边骂一边抽。
  皮大鹏顶着额头的伤吹了一夜寒风,脑袋昏沉,根本没有力气反抗,被抽得瘫在地上,还是皮母发现了异常,跑去拦住了丈夫,这才发现儿子烧迷糊了。
  皮母要送儿子去医院,皮父啐了一口:“就他这混账东西还有脸去医院?烧死拉倒,省得给家里招祸!”
  皮父骂骂咧咧束上皮带,抓上两个窝窝头就往工作的沙场赶,没有单车,他得多花半小时在路上。
  皮母是个家庭主妇,她身上没钱,又怕儿子烧坏了,只能去求隔壁邻居,借了一包两分钱的退烧粉给他了灌下去。
  冯明舒并不知道皮家的事,要是知道了,必然道一句“恶有恶报,好得很”。
  接下来的几日,她过得清闲,因为无人再来找她,想来她那封信彻底绝了周晋山的心思,这样挺好的,对彼此都好。
  她便在家里安心地教妹妹画画,带着弟弟用木头块搭建车炮模型,还有一大堆邻居小孩叽叽喳喳地围着,日子惬意又热闹。
  医院里。
  周晋山用了两天时间才写好结婚申请,中间修改了不知多少遍,誊写了也不知道多少遍,明明不到三百字的申请书,却比翟庆平的三千字检讨还要费功夫。
  也是巧了,两人在政委办公室外碰上了。
  翟庆平看到他有些讶异:“老周,你这是出院了,伤好了?”
  周晋山瞧了眼对方手里那沓检讨书,嘴角扬起一丝弧度:“不算出院,只是转到了咱学院的卫生室。”
  翟庆平不赞同地道:“咱学院卫生室的条件,可比滨城医院差多了,你急着转回来干什么?”
  “有点事,就转了。”周晋山淡淡回道。
  “你们俩小子在我办公室外磨叽啥呢,赶紧进来。”
  这时,办公室里传出林政委的声音。
  两人立刻正了衣冠,同时伸手推门,要同时顿住。
  翟庆平挑眉做了个请的手势:“老周你是病号,你先请。”
  周晋山也没客气,冲他点了下头,就推门阔步走了进去,朝着林政委敬了礼,郑重打开牛皮纸袋,取出结婚申请递交上去。
  林政委接过一瞧,笑起来:“这结婚申请你拖了两天,我还以为你不交呢。”
  周晋山面色赧然:“我读书不多,字也写得不好,这两天临时抱佛脚练了练,才敢递上来让政委过目。您要觉得有哪里不妥当,您说我改,修改多少遍我都愿意。”
  第31章 落棋无悔
  林政委笑着颔首:“别的不说,你这态度就还不错,我先给你过过目。”
  办公室里气氛正好,忽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对不起政委,容我插个话,老周交的真是结婚申请?他跟谁结婚啊?之前也没个消息。”
  翟庆平说这话时,脸上带着调侃的笑意,但捏着那几页检讨书的手指发白,眼神也直勾勾的盯着周晋山,因为他心底隐隐有个猜测。
  周晋山冲他微微一笑:“你也认识,就是冯同志。”
  听到周晋山将他的猜测落实,翟庆平脸上表情几乎绷不住,但在政委面前他不好表现什么,只是将那几页检讨放到桌面上:“政委,这是我改了五遍的检讨,您通融通融给我过了吧。”
  他每次来递交检讨,都会来上这么一句,这次也是习惯性的求情,没指望政委真的能通融,只想着赶紧放下检讨就出去,不想政委这次竟点了头。
  “行吧,看在小周要有喜事的份上,这次就放过你,检讨不用再改了,晚上上学习课的时候,当着大伙的面照着检讨一番就行了。”政委面上带笑,也没翻看那检讨,直接递回去。
  其实检讨书前两次就差不多了,让他改,不过是磨磨他的性子。
  翟庆平僵着表情,双手接过几页检讨转身离开,但临出门时,还是忍不住回身问了一句:“政委,那位冯同志的情况我大概了解,她的出身不好,祖父和父亲都是资本家,她这样的身份政审能过吗?不会影响老周的前途吗?”
  周晋山淡淡看向翟庆平,目光微凉。
  林政委是何等的敏锐,一眼就瞧出了两名学员之间微妙的气氛,又联想到上周的联谊舞会,这俩学员都有参加,又都认识那位女同志,林政委有所猜测,眼底闪过睿智的光,话里带了深意:“年轻人谈婚论嫁,自然要讲政治,但不能全讲政治,还得讲缘分,讲感情,不然哪能过上一辈子?不过,个人有个人的选择,到咱这就讲究一个‘落棋无悔’。”
  落棋无悔么?
  翟庆平拿着自己已经通过的检讨书,心神恍惚地出了办公室,却没有离开,就等在外头。
  等了将近半个小时,才等到了满面春风的周晋山。
  “老翟,你等我?”周晋山主动打招呼。
  翟庆平点了头:“咱们去训练场那边聊聊。”
  大中午的,训练场那边依旧有不少学员在训练,一个个热得脱下棉衣,头顶白气升腾。
  周晋山瞧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我这病号就不去招眼了,而且我要赶时间回卫生室吊水,你有话就在路上说吧。”
  翟庆平闻言看向周晋山明显有些吃力的双腿,沉默一会,伸手去搀扶,但被周晋山摆手拒绝了。
  周晋山走得慢,但很稳。
  眼见卫生室就在前头,翟庆平终于开口:“冯同志不是有个男同学的对象吗?你又跟她是何时定下的?”
  周晋山停下脚步,皱眉冲翟庆平道:“我上次就跟你说过,不要听信外头的传言,冯同志没有对象,你说的那男生不过是一厢情愿,被他家人一搅和,反倒传出许多流言蜚语,诋毁人姑娘的名声。”
  第32章 老周,我认输
  “是冯同志亲口告诉你的?”翟庆平的语气中依旧带着一丝质疑。
  周晋山看了一眼对方,嘴角勾起一丝弧度:“不是冯同志说的,是那男生当众说的,我也在场。”
  翟庆平愣住了,抬头看见周晋山嘴角的笑意,顿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堵在胸口,他张了张嘴:“是哪一天?”
  这话没头没脑,但周晋山知道他要问什么,也没有隐瞒:“就你去探望我的那天晚上。”
  “就那天晚上,就那天晚上你们定下了……”翟庆平口中喃喃,似有些难以接受,他那天先去她家找她的,只是没有见到……
  周晋山开口纠正:“并没有定下,确切的说,直到今日都没有定下关系。”
  翟庆平猛地抬头:“没有定下,你怎么敢打结婚申请?”
  质问冲口而出,心底却涌起一股惊喜和冲动,是想将人抢过来的冲动。
  这一刻,他分不清自己是真的喜欢冯明舒,还是男人的占有欲作祟。
  总之,他不甘心。
  周晋山好似浑然不知他的想法,很平常地回道:“我要不打这个结婚申请,人家一个对成分出身格外敏感的女同志,如何放心跟咱处对象?你说是吧,老翟。”
  一时间,翟庆平被问住了,又仿若一盆凉水泼在他心头上,让他完全冷静下来。
  因为,他自认无法做到周晋山这程度。
  即便他比着来,也去打结婚申请,到时政委不但不批,还有将他骂个狗血淋头,毕竟老周已经抢先落下棋子。
  “老周,我认输。”翟庆平心中百感交集,终是叹息一声,抬手拍了一下周晋山的肩膀,“你们结婚那天,记得请我喝喜酒。”